张如玉一直认真地抄写着,一行一抬头,一笔一划,终于,这花名册的抄录进入了尾声,他长长松了口气,心情轻松起来,正要写下最后一个字,这时,耳畔听到有人道:“禀公公,学生幸不辱命,抄录完毕!”
张如玉本以为自己已经领先了所有人,可听到这个声音,他顿时面如猪肝,手里一哆嗦,最后一个字,竟在笔下化作了墨团。
这……怎么可能?
自己明明占尽了优势啊。
他焦躁地抬眸,却见陈凯之大大方方地拿了自己的行奉送上去,转交给了一个吏,那吏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张如玉心里暗恨,又忍不住想:“这一定是陈凯之抄得急,只想着比拼速度,至于这行,肯定是潦草无比,不登大雅之堂的。”
他这样心里安慰自己。
其他人,也大抵都是这样的心思,都觉得陈凯之求快,这行嘛,只怕不堪入目。
张如玉见状,连忙写下最后一个字,邀宠一般道:“学生也作完了。”
他忙不迭地将行奉上。
如此一来,反而张如玉的行叠在了陈凯之的行之上。
张公公拿起了两张行,先看了张如玉的行,似乎觉得不错,不禁称赞:“不错。”
不错二字,对于宫里的人来说,已是很了不起了,毕竟张公公见多识广。
他这一称赞,张如玉喜上眉梢,忙道:“学生蒙公公垂爱,实在是愧不敢当,学生虽远在金陵,却久闻颍川公主殿下大名,心中甚为倾慕,而今因缘际会,若是能蒙公公举荐,成为宫中东床之婿,公公对学生便是恩同再造,堪比再生父母。”
这番话,很不要脸。
可这对张如玉来说是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太诱人了,驸马啊,他自认自己才华、家世、相貌都不差,今日遇到这样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他话说完,便有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到了张公公身边,低声说了什么。
想必这个小太监,是从中收受了张家的好处的,趁此机会美言几句,张公公听了点头,像是对张如玉的印象不错。
只是这番话,却差点没把荀母给气死,因为她记得,这番话张如玉也曾对自己这个姨母说过。
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外甥……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荀母的身躯气得发抖,心里失望到了极致。
张公公朝张如玉道:“果然是少年俊杰,好得很哪。”只顿了顿,面上还带着些许的微笑,揭过了张如玉的卷子,便开始欣赏陈凯之的行。
只是这一看……张公公的眼睛却是直了。
脸上的笑容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错愕和震惊。
诸官和士绅是最擅长察言观色的,这一看,便又有人低声议论:“张公公面上似是不悦。”
“这倒是的,莫不是这陈凯之,敷衍了事,所以……”
“是啊,他写的这样快,行肯定不过尔尔,张公公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京中多少名家的真迹他不曾看过,这陈凯之……”
许多人觉得陈凯之方才太托大,心里反而生出了看笑话的心思,何况张家久在金陵,神通广大,树大根深,不少人对张如玉有很大的期许,自然就左右看陈凯之不顺眼了。
张公公却像是见了鬼似的,只是将眼睛深深地埋在这行里头。
张如玉反而急了,不禁道:“公公……公公……这陈凯之,一味求快,功利心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