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说不清自己是妒忌还是羡慕,血气全涌到了胸口,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只怕自己再多看儿子一眼,就要做出什么令自己后悔的事来。
“把对牌拿给世子爷。”她吩咐翠冷,“传我的话,以后不仅世子爷屋里,就是二爷、茵姐儿屋里的事,也都由朱氏打点。”
“母亲!”葳哥儿抬起头来,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异样。
“夫人,不可!”朱氏声音凄厉,脸色刹那间煞白。
到底是自己选的人,通透得很。
有她在孩子们身边看着,也可防防那些鬼蜮伎俩。
窦昭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我累了,想歇会,你们都下去吧!”
“夫人!”朱氏含着眼泪“咚咚咚”地给窦昭磕起头来。
葳哥儿不解地望着朱氏。
窦昭再次挥了挥手,背过身去。
“夫人,你放心,奴婢就是舍了这性命,也会好好照看公子、小姐的。”朱氏喃喃地道,再次给窦昭磕了个头,和葳哥儿一起退了下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有种人去楼空后的冷清与孤寂。
窦昭悲从心起。
如果魏廷瑜成器些,肯担负起男子的责任,她一个内宅妇人,又怎么会出头打理魏府的庶务?又怎么会因此忽略了两个孩子的异样?
如果婆婆对两个孙儿多关心一点,不是总想着求神拜佛,两个孩子又怎么会把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朱氏当至亲?
或者,她压根就选错了人?
若那朱氏是个贪得无厌、逢高踩低、粗鄙无礼、喜欢搬弄口舌之人,两个儿子也就不会对她念念不忘了。
但是,她又怎么会让这样的人呆在儿子的身边、教导儿子呢?
她甚至不知道该怨恨谁好!
每当这个时候,窦昭就会想到早逝的母亲。
她那么小,母亲怎么就舍得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若是生母在世,教导她怎样为人妻、怎样为人母,她是不是就不用吃那么多的苦,走那么多的弯路,孩子们也不会和她离心离德了呢?
这是个无解的答案。
窦昭只觉周身透着股倦意。
她用被子蒙着头,把自己埋在一片漆静中。
朦朦胧胧的,她听见一阵此起彼落的哭声,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睑仿佛千金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又有魏廷瑜在她的耳边小声地哭着“你走了,我可怎么”,一会儿,那声音又变成了郭夫人的,“你放心,葳哥儿是我的孙女婿,我怎么也会保他平平安安的”。
我死了吗?
窦昭努力地争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热炕上,阳光照着院子里的积雪,透过糊了高丽纸的窗户反射进来,屋子里一片雪亮。
一个嘴角长着颗红痣的俏丽少妇坐在她的对面,正陪着她玩翻绳。还有四、五个十至十五岁不等的丫鬟围坐在炕前做着针线。
她们都穿着细布的棉袄、粗布的裙子,或戴了小巧的银丁香,或插银簪,朴素中透着小女孩的兰心蕙质,让人看了不由会心一笑。
屋里的人窦昭一个都不认识,却倍感亲切。
从前在真定县的娘家,到了冬天,她们家的仆妇就是这副打扮。
原来她又进入了梦境。
窦昭嘻嘻地笑,溜下炕,想看看几个小丫鬟在做什么针线,脚却没能够着地,人被挂在了炕边。
几个小丫鬟抿着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