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宫外被土匪冲撞,大理寺前去调查时,现场的小贩说,其中一人,额头有疤。”
“……”
“何在老家青楼中,酒后与人冲突,大理寺的报告中写,与他冲突的人,额头有疤。”
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庆王妃心里的寒意也冻成了冰,她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巧,不知道为什么两件事情会突然牵扯到一起,巨大的愤怒之后,她心里突然变得悲凉而平静。
“陛下是怀疑臣妾了。”
她轻轻说着,看着眼前的人,自从1岁在雍都赏灯的夜晚遇到他,到18岁入宫,整整13年,她崇敬、依赖、爱慕着这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只因为自己入宫前曾有婚约,就把自己打入冷宫,扶植害自己小产的女人坐上后位,又因为那个女人失去孩子,再一次怀疑自己。
那一瞬间,她心如死灰,再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陛下又怀疑臣妾了。”
“大理寺的人,是朕一手提拔,证据就在朕的眼前。”
庆王妃便一笑,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流下泪来,“13年了,你依然不信我,那我不如死了。”
说完,她不等皇帝反应,朝一旁的柱子狠狠撞去,一声闷响,她看到皇帝惊慌的冲过来,眼睛中有震惊、有心疼,还有只剩一半的狠绝,她心里便一松,失去了意识。
“当时,我知道沈府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沈竹在朝堂人缘威望俱佳,不管是董氏,还是皇帝自己,只怕都容忍不了多久,我知道沈竹什么都没做,但我的解释已经没用了。我当时以死明志,只希望这个举动可以保住司予,他才9岁,他还需要母妃。”
庆王妃深深的吸一口气,看着哭红眼的金容,疲累的垂下头去,封司予心有戚戚,走过去跪在她椅子旁边,什么也说不出。
庆王妃摸着他的头,看着金容慢慢说道:“那天晚上,在我昏迷的时候,禁卫军以谋逆嫌疑查抄沈府,沈府大火,你……我以为姐姐和你都死在了大火里,沈竹和你的两位兄长被关进了大牢,等候审判。”
“义母……”
“我知道你心里想过,为什么我不帮忙,以至于沈府倾塌,你颠沛流离。可是你要我如何说?谁都知道林鸿是我的人,他的背叛,留给我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尽可能的与沈府撇开,皇帝怀疑沈竹,沈竹必死无疑,但我不能让皇帝怀疑我。……我在冷宫的时候,司予才两岁,被扔给其他妃子,差点命都不保,我拼命出来,好不容易把他抢回来,难道养到9岁,又要让他牵扯进谋逆之罪,失去我、失去皇帝的信任吗?我怎么允许?怎么可能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
金容掩面哭起来,华贵冰冷的宫殿里,她的哭泣那么无助,窗外,言犀靠墙坐着,指甲都陷入掌心,才阻止自己哭出声来。
“所以当年……”金容渐渐平静下来,从那纷繁的往事中抽出自己的疑问,“当年的真相,就是林鸿的遗言?”
“当然不是,林鸿不过是个小人,趋炎附势他擅长,谋逆?他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那……?”
“谋逆案之后,死的死,亡的亡,林鸿在朝堂上尴尬了好长时间,他看上去成了一个孤家寡人,谁也不攀附,谁也不附和,但他瞒不过我,我悄悄打探,终于知道,在我努力将他拱上副丞相位置的时候,他曾秘密的到过栖凤殿。”
“栖凤殿?”
“对,他是皇后的人,或者说,他自以为高明,踩着两条船,但不知为何,我对他不薄,他还是彻底倒戈到那边了。我反应过来,用指甲都能想到,他的密告,是受董氏指使。至于遗上写的几个人,段荣段将军,明面上是因为督军刘贺是他的亲信,受牵连而问罪,但真要说,段氏当时是董氏的眼中钉,还有二皇子……”
提到二皇子,庆王妃目光微闪,当年,从沈府的废墟里发现二皇子的信,几乎坐实了沈竹的谋逆,但这个案子,在这封信之前,没有任何迹象指向二皇子。
庆王妃垂下眼睛,似有不忍。
“二皇子是当时唯一成年的皇子,皇帝当年得了病,皇后还没有怀孕,尊嫡尊长,他是最有可能的继承人。所以你看,钉住一个沈竹,铲除了一个将门和一个继承人,还全是我的人,对董氏来说,是多划算的买卖。后来,皇帝果然为难司予,但二皇子、沈竹、段荣的死,让我多年的亲信几乎折损殆尽,还至今背负着难听的嫌疑……这个林鸿,我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他倒好,死得如此便宜,还留下这么一封不要脸的假遗言。”
封司予听出了其中的利害,皱起眉来,“母妃,这封遗是说得通的,二皇子联合工部副丞相、兵部丞相密谋,在当时父皇生病的时节来看,很合理。遗出来,正好可以把母妃多年的委屈清洗掉,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你觉得是好事?”
封司予叹口气,摇摇头,“皇后怀孕,这封信出来,针对的意味太明显了。”
“对,你猜董氏看到这封信会怎么想?她必定相信,这是我的手段。司予,有人要把我们放在火上烤呢。”
殿里一时间寂静无比,庆王妃想到一个人,又皱起眉头,冷笑道:“无妨,既然有人想证明我的清白,那我也不客气,十年了,我也该清白了。”
说完,她站起来,不顾一地的碎片,昂头走了出去,封司予跟在她身旁,脸上的表情哀愁而不忍。金容也想追上去,她站起来,下意识的看窗边,看到一个影子闪过,无声无息的飘到了远处。
没想到,真相的到来如此仓促,金容不敢去想言犀的心情,跟上庆王妃的脚步,踏入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