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苦命人啊……好不容易嫁出去了,怎么这个关口,偏偏要回来呢……”
阿婆抹着眼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旁边几人也跟着要哭,外边就立刻有人捶门,喝道“嚷嚷什么!?干活的人都死哪里去了!?”
阿婆就立刻不敢再哭,其他人也拢拢衣服赶紧出去。
万芳这才注意到,屋里的几个人都是村里的阿婆和妇女,想起横死村口的丈夫,她急忙爬起来,抓着阿婆的手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俺爹呢?村里的人呢?”
阿婆的眼泪滚滚而下,她刚要说话,一个男人砰的推开门,用阴鹫的目光看着她们,阿婆刚刚张开的嘴急忙就闭上了,慌慌张张的拿起旁边的纱布给万芳包扎,包好就将她扯起来,带到旁边的棚子里,示意她干活。
棚子显然是后面搭建的,万芳以前没有看到过,如今,这个原本是村里空地的地方,堆满了炉灶、大锅和各种厨具,方才围着她的几个阿婆和妇女们,正忙碌的洗米切菜,头都不敢抬。
“阿婆……”
“嘘……”
阿婆看一眼棚子外看守的人,抖抖索索的将她牵进去,颤巍巍的嘱咐道:“你就在这择菜吧,弄干净点,动作利索点啊。”
气氛不适合说话,万芳点点头,加入劳作,她一边做着,一边往家的方向看去,但那边一个人都没有,没有爹的身影,也没有任何熟悉的影子,阿曾倒下的样子浮上心头,她的眼泪流出来,滴到水盆里。
过了两天,万芳终于断断续续知道了村里发生的事情。
原来在她出嫁后没多久,一伙盗匪突然出现在村子里,他们带着刀,有武功,一夜之间将村里本就不多的男丁杀了个精光,然后把妇孺聚集在一起,供他们玩乐,给他们做饭。万家村的女人不懦弱,反抗的、自杀的,很快就剩下这十来人,被关在一起,被监督者不停的做饭。
“可是阿婆……村里的匪就十几个人,怎么要做那么多饭?我看他们挑着往山里去了,莫非还有人在里面?”
阿婆摇摇头,灰暗的脸色在黑夜里没有一点生气:“谁知道啊……也许是去了别的地方,我们也不知道啊……”
万芳的伤口隐隐作痛,这两天,她心里的恐惧已经跟着丈夫、阿爹的死讯消失无踪,只有满腔的愤怒不断堆积,她在夜黑里辗转反侧,下定决心要逃出去,找人给丈夫亲人报仇。可是村子已经被围起来,下山的路只有那一条,她绝无可能硬闯出去,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流过伤口,火辣辣的疼。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第二天,她的目光掠过一个空房子的时候,一个计划瞬间在她脑海里成型。
“阿婆,你还记得万辉哥家后头的井吗?这个时候,那还是口枯井,对不对?”
“芳子你怎么问这个……?”
“我记得万辉哥跟我说过,那口井没水的时候,可以弯着腰一直走到村外他家的地,那个出口,我还和他一起堆过石头呢……对!就是那里!石头堵着出口,等雪水化了井不枯了,水就从石头缝里流到田里!”
“芳子!”
“阿婆,马上,马上雪就开始化了,这是唯一的机会,我……”
“芳子你可别乱来!”
“阿婆,你放心,我可以做到的,我可以救你们的!”
“芳子……”
得知万芳的计划,阿婆恐惧的直哆嗦,但是看到她脸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只能紧紧抓着万芳的手,慢慢的呜咽起来。
当天下半夜,万芳从破烂的棚屋里溜出来,来到昔日邻居的屋后,一步步爬下比黑夜还要黑的枯井,踩着冰冷的浅水,摸到了无人看见的田边。
她又累又饿,拼命将石头推开,再见到星月的时候,浑身脏污如乞丐。
然后,她看一眼身后,仿佛看见阿婆在那远得看不见的村落里为自己担心,便头也不回的朝山下冲去。
她不断的跑着,把饥饿、寒冷和伤痛都抛到脑后,一直跑到山下,跑到最近的岔口,跑到天光大亮,白日高悬,这才停下来。
那里是她和阿曾一起走过的路,那条路通往官道,只是还要走很远很远,不知道阿婆她们,还能坚持多久?
就在这时,一队人影突然出现在路的尽头,有马车在期间,影影绰绰。
她吓坏了,躲在一旁的石头后,看着那队人慢慢走近,这才看到,有官兵在马车两侧随行,马车里的人,想必是官员。
她喜极而泣,冲过去,在侍卫们反应过来之前,匍匐到马车前方,大声喊道:“大人!大人救命啊!”
这一声呼喊,将万家村的惨案拉到世人面前,却也连带的,点了牵连数府的谋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