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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

谭慕妍能抓到逃单,是她冷眼在一旁,看着,守着,盯着,换了谭芳时来,十单都逃过去了,因为谭芳时,不敢看男子。

就刚才,她让朱本和夏纪坐下来,夏纪坐了谭芳时的对面。

外出就会这样和男子,自然而然的接触,谭芳时和他同桌相对,抬头就能看见他,就不自在起来,要去结账,是看不下去她的伙计们算账慢了耽误了客人,也是一种逃避的行为,等回来夏纪去逮人不在了,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谭芳时以前不这样的。

谭诩那时候看不见,谭芳时还很有周顾之心。

谭晗上京,是第一次和谭芳时见面,谭晗是阳刚扑面的气质,谭芳时也是从容大方。

胡市上遇见郑焞,郑焞那种惊为天人的摸样,谭芳时也可以做到处变不惊,符合她一个闺秀娴静的教养。

大户之家的女眷,讲究男女有别,也不是见个男子,就畏畏缩缩的啊!

谭慕妍来握住了谭芳时的手,低于轻声道:“姐姐,那个畜生王八羔子的事情过去了,八辈子的血霉攒一起倒霉过了,以后都是好日子,你不要陷在阴影里啊,往后你看见的,都是明朗雅,有风度的男子。”

谭芳时倏然攥紧了谭慕妍的手,表情出现痛苦,又强忍耐着压制着,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知道别的男子都是好好的,不会抬手就来打我,我不该这样无端臆想别人,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也想改的,但是怎么改呢?我和离归家还乡,不说外头怎么说我了,就是本家亲眷之内,也议论着我是不是有不检点的地方,才遭了这样的对待,你叫我怎么改呢,倒是一生不见男人算了,免得连累了别人的名声。”

“你这不就是被人带阴沟里去了?你这样顾忌,人家反而要议论得更加热闹了。世上之人,能见他人坏不能见他人好者,多矣,你就当争一口气,也不能如他人意了。”谭慕妍露出一个笑靥,明媚多姿的道:“你看我跑来黄田镇见你,还带了四个扈从呢,我和他们出出入入,对桌吃饭,又怎么样了呢?他们,明面上是我父亲雇佣的人,实际上,和你交实底了,是郑公子给的人,所以真正在乎你的人,才没有乌七八糟的心。”

谭芳时被谭慕妍的笑容感染着,也笑了出来,不过她恪守成宪,不会接了这句话,聊到谭慕妍和郑焞的身上去。

心思还是放在小小的铺子上,道:“我也不是一味避及才只雇了妇人和小孩子,是我把事情想当然了,以为我父兄在世,亲族在此,不会有麻烦的,就想把做工的机会留给她们,若她们撑不起来,我要另雇了青壮的伙计儿,铺子用不了这么多的人,要辞了她们,我们相处已有半个月了,我倒是不忍心。”

“那就在精不在多。”谭慕妍也不想毁了妇人孩子出来做工的机会,思虑过后,道:“再添一个或两个,身手不错的;摸样不能长得太魁梧粗壮,要亲厚随和,能跑堂的;既然站在前面要识数会算账,最好认字的;脾气还得能上去下得来,办事有分寸的,不能……”

谭慕妍还没有说完,谭芳时就发愁了,道:“到哪里雇佣这样的人,我雇人的时候看过好些人了,没有这样的。”

谭芳时经历了那样的事,看男人的眼光是很挑剔了,雇佣的时候不少男子来应招的,她都能挑出不满意来,从外貌到说话的声音,还有一对咕噜噜转的眼珠子,看哪个男人都不爽,全刷下去了。

“我刚儿问过你了,伙计们哪里找来的,你就是,就近挑的,并没有委托了专业的人来办这件事。”谭慕妍的语速平缓,言辞正式,没有嬉笑之态,道:“我家有常用的一个人,叫单添保,小时候我还叫他哥哥的,我们家具运送,常委托他雇人扈从,你或许以后会听到他的名声,不太好,说实话,有些不好处理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理,难免要做些与人打架殴斗,威逼恐吓的事情,就是做这一行的,名声是不好听,我家十年接触下来,还可靠的,我二伯家也用着他的,他家里兄弟也多,都是从事经纪的,人面广,委托了他找几个人来,你再挑一个,如何?”

“你家里用了多年的人是不会错的,就是要麻烦你了。”谭芳时难为情,也无奈的说了她的处境,道:“我大伯二伯家里,是想我出钱买铺子,说我赚个租子就好了,不让我亲自经营,并不支持我亲自开铺子。我的父亲哥哥,我都没有告诉他们,我知道他们的想法,是想让我安生几年,过了几年再给我找个人,把我好好的嫁了,告诉了他们,他们也是不攒成的,所以没有一个人来助我。但是他们不知道,我病了,我一想到男人靠近我,我就汗毛倒立,浑身颤栗。”

谭芳时说着,滚下泪来,这种事情和谁说去,说出来倒要被人说矫情造作了。

谭慕妍揽住谭芳时,轻声呢喃着:“我知道的,我理解的。”

谭芳时在谭慕妍的轻柔细语中,泣声道:“我之前的日子,都是父母做主,我未来的日子,恐怕我也做不了主。我不想这样,我就是想过一过做主的日子,我要铺子里卖面就卖面,卖饭就卖饭!”

谭慕妍真理解的,谭芳时把这件铺子当做她的寄托,是她的精气神,因此和她有商有量的道:“按理,拿捏住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拿了他的身契,我们可以买下一个人,只是奴仆之流,放到外面做事去,有些事情不好办了,他与良民发生纠纷,都是罪加一等,还要牵累主子……”

谭芳时擦拭了眼泪,坚决了道:“雇佣关系就好了,方便在外面做事。真有这样妥当的人,我出厚厚的工钱给他,若铺子赚了钱,我分利给他,也可以的。”

“那倒不用如此。”

谭芳时现在的情况,就是缺一个打手,谭慕妍笑道:“若是与人动起手来,两边人都伤了,你要出面,打点上头,再两边赔补医药费就可以了。出来做事就是这样的,你要让别人看见你的狠,你再以你的本事护住人,你就立住了。”

谭芳时心里在发怵了,原来外面是这样弱肉强食的,她要走出去,就必须争强好胜,这已经违背了她十几年温恭谦顺的教养了,但是她孤勇直前的点点头,道:“我准备好了,别人休想欺负了我。”

那谭慕妍就和谭芳时回家来,就这个事情,以两个人的口吻,写了一封信给单添保,请他招揽人手。

单家的本家,就在黄田镇隔壁的青石镇,势力也是渗透黄田镇的,对付底下的地痞流氓,单家这种专职扈从护镖的出个人,谭芳时铺子里就自然会少很多这种吃白食或者存心来讹诈的麻烦了。

晚上谭慕妍谢过辞过了谭芳时的祖母为她准备的上房,要来和谭芳时睡一个被窝。

自然是有目的的。

蜡烛吹灭,床帐里漆黑一片,谭慕妍手枕着头,毫无睡意,道:“姐姐,你住京城这么多年,总有听过郑公子郑赫晞的事,和我说一说呗。”

谭芳时轻笑声传来,道:“还真是少听说,每年最多知道,郑公子是三月末,好像是三月二十八生辰吧,每年三月初,公主府就开始各处布施了,为郑公子祈福,我听上官家的姑娘们说,是郑公子身子孱弱才这样做的,我们见过真人了,也知道这是杜撰了,嗯……”

谭芳时突然想起了什么,突兀的停住了,那口气息在黑暗中被谭慕妍觉察到了,谭慕妍追问道:“嗯……后面说啊。”

谭芳时那口气息呼出来,道:“就是在京城,你们还没有来我家的前一天的晚上,听说郑公子突发恶疾,第二天早上被送到陛下宫中,求龙气庇护去了,说陛下因为郑公子的病罢了早朝。嗨,这也很有可能是底下人的臆测,陛下年迈,往日早朝,也有说不去就不去的,郑公子长住宫里,就是说,在宫中长大,也是可以这么说的,说不定就是陛下膝下寂寞,想念孙子了呢,或者是隐秘的国事,京中传言向来当不得真。”

“哦!”

不妨再听到这件事,谭慕妍听得心惊胆颤的。

要打听别人的事,那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谭芳时在床上辗转,把她对郑家影响最深刻的事情说了,道:“公主府原来有三位公子的,大公子是出继,三公子,两年前病逝了,去世当年,已经十二岁了,据说是极聪明伶俐的一位小公子,葬礼按照成年的仪式办了,葬于元懿太子的陵寝之畔,鲁阳公主送葬了幼子回来,人就倒了,听说一个月下不了床,幸好还有一个儿子一直宽慰着,才度过了丧子之痛。”

谭慕妍是喟叹,道:“难怪他的性子是那样温柔了,长辈们看着他才开开怀。”

谭芳时面对着谭慕妍道:“你不要担心了,爱屋及乌,郑公子喜欢你,他的长辈们也会喜欢接纳你的。”

“我哪有担心!”

谭慕妍说这话纯是嘴犟了,她还犟犟的道:“他来了,我自和他好;他不来,也很好,我清清静静的过过小日子,我厨艺很好的,我见识过的,我也开个食铺子,今天做酸菜鱼,明天做汽锅鸡,随我的心意,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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