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在漏壶的浮箭刚好指在卯初三刻之时,胡儿巷里的院门就被敲响了,这是崔家着人来接了。
天还黑着,星子都没褪尽,鹅毛般的白雪仍然簌簌落下。这时辰实在是有些早,估计是为了早点回去赶早上的家宴,所以就提前了时辰。
叶栖迟迷糊中送走了崔子初崔晷两兄弟,然后就又倒头睡了过去。
他们昨晚夜谈到半夜,叽叽咕咕说了很久的话,说饿了又起来整了顿饺子吃。感觉躺下睡觉也就是刚才的事儿,一脑子的熬夜后遗症,头晕眼花,思维混乱。
有着同样症状的还有崔子初,他的症状还要更厉害些,昨晚被那些个不“吓人”的怪谈异事给吓得够呛,熄了灯躺下之后又是很久都没睡着。也就等到了车上,毯子裹着,暖手炉捂着,随着车马摇晃的韵律,他才困意上涌,靠着崔晷睡着了。
因为实在太累了,这一觉崔子初睡得十分沉。没一会儿就做起了梦,梦里他走在一条迷雾笼罩的小道上,四周空无一人。然后前面的雾气翻卷之间,渐渐显露出一个隐约的人影来,伛偻身形,在前面也不知道是在飘还是在走,梦中的他就思索着这个问题,脑子一抽,提步跑上前去,伸手拍上那人的背。
“诶!”
那人回过头,这时恰巧一阵风吹来,把雾给吹散了,这让崔子初清晰地看见,前面的那人赫然有张——跟他一样的脸!
“啊!”崔子初从梦中惊醒,一头的白毛汗,马车的窗帘子被掀开了一个角,刺骨的寒风涌灌进来,打在他的脸上,吹得他更是从里到外凉了个彻底。
想必这就是梦中吹散白雾的那阵风了。
崔子初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发现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而且崔晷也不在车内,他心中一个咯噔。
“阿晷。”
无人应答。
“马翁。”
还是无人应答。
崔子初心里有点发毛。
人都跑哪里去了?是有事要办离开了吗?怎么不跟他说一声?他刚刚可一点声儿都没听见啊。
越想越慌,崔子初裹紧毯子,决定再等等,说不定再等一会儿人就回来了,反正他是不会下车的,打死他都不会的。
然而一刻钟之后,崔晷提着灯笼,裹着毯子一跃跳下了马车。
他其实不想下来的,但适才这马车突然晃动了一下,然后就开始莫名地往前走,马翁又不在,这马儿无人驱使却自己向前,此情此景下,总让他有一些不那么美妙的联想。
下了车之后,崔子初苦着脸看着马车渐渐驶远,收回目光往四周一看。借着一些微弱的光亮,他发现这里是一处小巷的巷子口,荒无人烟的,既没有住户也没有商户,很是冷清。
“阿晷……”崔子初抖着嗓子朝着黑暗叫了一声,“马翁……”
“你们在哪里?”
“有人吗?”
安静,极致的安静。
“阿……阿晷……”崔子初咽了口唾沫,“你别玩了,快……快出来……”
他提着灯笼也不敢走,就哆嗦着站在巷子口,寒风与雪花携手经过他的身旁,崔子初吸吸鼻涕,腿有些站麻了,就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他的脚就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去,发现地上落了一盏大红灯笼,被雪掩埋了一半,隐约可见灯笼上面还倒贴了一张福字。
这灯笼,怎么……怎么就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