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隐隐可听到哀嚎和哭叫,不时衣甲破烂,队列也不甚完整的队伍匆匆而过。陈奉仅存的一点困乏也被眼前场景冲散,心中充满烦躁不安,拄着长矛四处游荡。
位于中部的伤病区围的水泄不通,陈奉出示玩家统领的牌令才被允许探查伤员,穿过露天躺着坐着的士卒,绕了半天才寻到王彪。
王彪由于陈奉的特殊要求,和后子淳还有其他几名军官被安置在一处帐篷,既小又破,直起腰都可能碰到头顶,风大一些这层薄布就会被刮跑,但这也胜过伤兵营的大多数人。
虽然有系统限制,现代明仍对这个时代各个方面带来翻天覆地的革新,包括涉间极为乐意接受的战场救治。大量煮过沸水的布条充做绷带,先前收集的草药被撵成粉或药水随时提用。之前在陈奉坚持下,给王彪用了珍贵的高度酒消毒,不过现在他的状况仍不很好,全身包的如同粽子,脸色惨白,气息微弱。
后子淳见到陈奉到来,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却被陈奉压下。后子淳看向王彪,声音低沉道:“统领,医师说,最多今天晚上。”他之前小腿中刀,但身子本就硬朗,又是重情义的汉子,执意要守到王彪身边,旁人不许,他硬是拄着拐杖一下下颠了过来。
看到陈奉不说话,又继续道:“要不,让王兄弟别受罪了。”
陈奉猛睁开眼,一字一咬说道:“不能,一点希望都不放。”颓然坐下,半晌才看向后子淳:“你这腿咋样?伤还没好就乱跑?”
“事不大,医生说多养些时日就能恢复,不过我看多动才能养好伤。”后子淳说。
陈奉正想批评几句,却听见旁侧有人谈话。原来是帐内一名军官伤重死去,两名辎重兵来抬尸时聊天。
“听说没,已经受不住了,匈奴人马上就打进来了,上边军官都打算投降。”
“啊!真的?我听说守的很稳。”
“我刚才出去才听说的,北门被破,守北门的将军及其亲卫死战不退,守军虽然退回内墙,但他们全部战死……”
声音虽低,陈奉却听得清楚,反身快步一把拽住辎重兵大声问道:“你说守北门的将军及其亲卫全部战死?那将军是不是姓白!”
那辎重兵被陈奉气势吓得呆住,打战点头道:“可,可能吧。我…我也是刚听说。”
陈奉自觉天塌地裂,常言道:一生一死,乃见交情。何况他和白匮在战场一同出生入死多次,顿时快步离开营帐。留下两名辎重兵对视一眼,莫名其妙,又见陈奉反身回来恶狠狠道:“秦军哪怕是战死都不会投降!”
陈奉心急如焚,一声口哨唤来骜骠,飞驰往北门,尚能动弹的陈刚领着司马阁一行紧来追赶。此时匈奴人尚在攻打,远远就能看到守城将士的旗号已经更换,秦军退守到新筑土墙苦苦抵挡,只见伏尸满地,遍处残骸,哪里能分辨出人来。陈奉随着赶来支援的秦军冲上营墙,心中惨痛连连不断,又化作对匈奴人怒火,挺剑上前搏命。
直至黄昏渐去,夜幕降临,匈奴人才渐渐退去。陈奉看着营内外半人高的伏尸,鼻头一酸,却忍了下来。一些幸存的还能走动的军卒,带着低声的呜咽哭泣,翻转着尸体找着亲人和战友。
陈奉没有那些职业军人的坚韧毅力,这几日的压抑、悲伤、焦躁、烦闷、担忧混着随着白匮战死一齐宣泄出来,见此再难忍住,扑上那尸堆,失声痛哭起来。
一人带头,其他人的悲伤也被激出来,呜咽也演变为痛哭,一时间痛哭震天。陈奉趴伏在地,扒寻着白匮尸体,眼泪混着脸上的血不住的往下流,陈刚几人知道陈奉性子,不敢劝阻,四散开帮着寻找。
“唉,兄弟,你们这是哭啥呢?”白匮刚从伤兵营包裹伤口,不顾军医阻拦赶来,见到匈奴退去不由得大喜,但对眼前场景大为不解,拦住一名哭泣士卒问道。
“啊,我也不知道,我看他们哭我也就哭了。”
白匮一个白眼,将其甩开,看着前方不远陈奉嚎啕大哭,快步上前招呼,蒲扇似的巴掌轻打上去,嘴里带着笑骂。
不出所料,身心俱疲的陈奉细眼一瞪,见了鬼似的,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两刻钟后,陈奉双眼睁开条缝,又闭上,猛然睁眼坐起身来,一手揉着脑袋扫视帐内惊喜的后子淳等人。
看着活生生站着的白匮,陈奉又狠狠捏了捏胳膊,剧痛传来,这才相信不是做梦。
“老哥!”陈奉下的床来,却被拦住,紧握住白匮的大手语气颤抖道。
“没事没事。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有个啥呢。”白匮笑着道,心中感动溢于言表。
“白大哥,不是说你带着亲卫拦阻匈奴战死了吗?”陈刚看到陈奉无事,松了口气坐到床榻上问道。
白匮神色一黯,眼神看向自己包裹严实的左臂和腹部,说:“我被那帮狗崽子伤了,实在撑不住,被抬下去,没想到到侥幸活下来,只是对不住黑藤。”白匮言到此,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陈奉兔死狐悲,但白匮无事,心里终归畅快很多。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子淳,已经到晚上了,王彪咋样?”
后子淳刚欲回答,帐外护卫大喊道:“陈军侯,涉将军派人来了。”
言毕一人进得帐来,却是陈奉老熟人涉宽,涉宽气喘吁吁,应是刚从战场下来,进来就说:“军情紧急,白匮陈奉,你二人快随我来。”
二人不敢耽搁,紧随其后,来到几天前涉间会见玩家那处大帐。此时不复之前的酒席场面,大帐内一处方桌,一大张羊皮地图摊在其上,七八名高级军官围在周围,指指点点。
涉间站在其中,冷眼直看,身上铁甲虽经过清洗,但其上血迹仍可清晰分辨。见白匮陈奉进来,微点颌,又示意涉宽将地图挂起,又多插了几柄火把,照的如同白昼,陈奉也细细观察起那副军事地图。
约有片刻,一干玩家军将亦至,此时只剩十四五人,且个个面带忧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