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陵也吓了一跳,不是被鸟,而是被鸟吓到的大侠郭解,他怎么忽然间说出这样的话来。
“郭解,你刚才说什么……你也在找我?”
郭解笑笑走近几步:“实不相瞒,世人盛传刘陵翁主花容月貌秀外慧中,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女子。翁主才貌双全名扬天下,试问哪个男儿不想一睹芳容呢。”
刘陵不禁暗笑:“果然没有不吃腥的猫,天下的男人都一个德行。”
他怕郭解是在装模作样,又沉脸道:“郭解,刚才你为何对我那般冷漠?”
“嘿嘿,”郭解腆脸笑道,“刚才……一定是在下热昏了头,说了几句胡话,还望翁主见谅。”
他忽然望着刘陵脚下发呆,像饿猫见了鲜鱼。
刘陵也是一愣,心说自己漂亮不假,但穿着鞋的脚也很美么?
郭解神色尴尬,挠头赧颜道:“翁主刚才说的不错,在下确实渴了,渴之大极也。”
他使劲咽了咽口水,忽得弯腰将刘陵刚才丢下的两枚鲜果捡起。
又恬不知耻的笑道:“嘿嘿,这么好的果子丢了可惜,还不如让在下解渴呢。翁主金枝玉叶,自然看不上这些沾染尘泥的东西。在下习惯了草莽江湖,就不计较了。”
他说着便将果子在身上胡乱剐蹭几下,三两口入了肚肠。将果核舔了又舔,一副意犹未尽的贪婪模样,过了好久才将果核投向远方。
天上的大鸟飞走了,原野又恢复了平静。
刘陵更为惊愕,这是那个曾经大杀四方不眨眼的郭大侠吗?刚才给他他不要,却宁愿委身去捡。
天下事自古无常,难道他真的被我的美貌所倾倒?
郭解刚才一定是吃的急了,很不雅观的打了个饱嗝,又将满是果汁的双手在自己衣服上一擦了事。
他神情忽得一怔,这才感觉冒失了。
讪讪笑道:“在下向来不拘礼数,适才在下的确有些孟浪了,望翁主不要见怪。”
刘陵出身显赫,很早就纵横与权贵之间,是一朵有名的交际花。
此时却有些不知所措,因为郭解刚才还对自己不屑一顾,现在却有些低三下四,难道又是被那只鸟给吓跑了魂儿?
她毕竟经历过一些大场面,干咳一声道:“怎么会呢,家父淮南王经常夸赞你郭大侠是大汉第一勇士,一把青云剑无人能敌。而且为人豪爽方正不拘小节,家父已景仰日久,时常对人说若此生能与郭大侠有一面之缘,足慰平生之憾。”
“原来翁主这几日一直跟着在下就因为这事啊,好说好说,多大点事儿。在下也经常听人说淮南王刘安为人谦和礼贤下士,等过些时日就去你淮南王府走走。”
“真的!太好了!”刘陵有些兴奋。
但她仍对此时的郭解有些不放心,一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客怎能说话如此随意呢。
更何况刘彻(汉武帝)已对淮南王府起了疑心,谋反的事一旦泄露必有灭顶之灾。
她又笑言其他道:“你看我们两个真傻,大热天却在太阳底下站着。前面有颗大树,我们去树底下说话吧。”
郭解忙道:“翁主说的是,在下是个粗鲁汉子,不懂得怜香惜玉,让翁主受苦了。”
“呵呵,哪里有。”
二人来到树下,郭解殷勤的手拔脚踢腾出一片空地,又捡些干净的青草铺在地上。
二人相距三尺并肩而坐,一缕幽香传来,郭解不禁心痴神荡。
三十多年来一个人孤苦伶仃天涯独闯,从未想过携伴终老。此刻偶动爱美之心,却只能余光贪恋不敢直视。
这位曾经杀人不眨眼的江湖豪侠,竟然知道害羞了。
刘陵正在揣摩如何让他为己所用,思忖良久仍觉时候尚早。
便笑问道:“郭大侠,这么多年来,你一个人走江湖……不觉得孤单吗?”
郭解微微一怔,随即黯然神伤。
低头叹道:“在未遇到翁主之前,在下从不觉得一个人苦。可现在才发现,江湖的路太远,在下一个人走不完。”
刘陵明眸晃动,也跟着叹道:“是啊,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我虽然出身名门贵族,不常出来走动,却也知道江湖险恶。就是我家一个小小的淮南王府,也是危机重重。”
“不会吧,淮南王声名远播权势通天,只在一人之下,有什么人敢与淮南王府为敌?”
刘陵随即一副小女人受气的神态,嘟嘴嗔怒道:“有些事我不能说,但郭大侠为人光明磊落无偏无党,说了也无妨。前些日子我府上郎中雷被和我哥哥刘迁切磋武艺,说好了点到为止。可雷被出手狠毒欲置人于死地,打伤了我哥哥。还说什么是误伤,剑都插到肋骨里能叫误伤吗……”
(雷被:西汉一游侠,因一时落魄被淮南王刘安收留。与当时的苏飞、李尚、左吴、田由、伍被、毛被、晋昌七人,合称为淮南八公,淮南王尤为器重)
“后来怎的?”郭解忍不住急问道。
“家父也只是说了他几句,他却怀恨在心携愤私逃。郭大侠有所不知,那雷被虽然也是个有名的侠客,却是个爱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主。如今皇帝陛下正忌惮家父势大,若雷被在外面有意胡诌一些不利于我淮南王府的话,指不定要惹出多大的麻烦呢。”
“雷被小二该死,扯淡!”郭解不禁勃然大怒,“天下人都知道淮南王刘安礼贤下士有求必应,雷被一个浪荡徒子寄于屋檐下却不懂得知恩图报。打伤了人家儿子还不让别人说几句?他那两下子只够打鸟的……”
他忽然感到此话有些不妥,这样不就是说人家淮南王的大世子是只笨鸟吗?
又改口道:“他那两下子只会吓唬人,在下五年前曾经见过他一次,那时候他连剑都还拿不动呢,不知道在哪里学来几招唬人的把戏,你哥哥一定是轻敌了。以后若再碰到他,定将他剥皮抽筋碎尸万段,剁成烂泥都不解恨……”
刘陵耐心听他发泄完怒火,却一抹俏脸娇笑道:“郭大侠息怒,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有力气还要走江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