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岁弊寒凶,雪虐风饕。屋内虽然没有碳盆,却也并不冻人。
白知这次没有煮酒,而是在烹茶,手上动作的同时,他没有直说那些人的来历,而是开口先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觉得如今的天下可太平?”
叶栖迟道:“太平?五国分立,天下割据,各国之间摩擦不断,已为乱世之兆,算不得太平。”
“那你觉得如何才能够让天下太平,万物安宁。”
“一统天下?”叶栖迟尝试着说了一个答案,“毕竟安稳的政治环境是盛世的前提。”
白知待烘烤后的茶饼冷却,敲成小块,倒入碾钵,“能想到这点不难,难的是如何做到。”
“这跟那些人有什么关联吗?”叶栖迟忍不住地问。
“自然是有关联的,因为那些人的目的就是因为此。”
“哈?”叶栖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件事还可以扯到一块吗?
白知解释道,“数百年前,一场章武之变,最终导致昱朝灭亡,分裂成如今的五国。自那以后,人们就一直处于纷乱与战火之中。在这样充满灾厄痛苦的乱世,人们总需要奋不顾身地去相信些什么,才能在这样的困苦中坚持下去,于是三生教就应运而生了,它以道观的形式存在,吸纳教众,传播道法,这座清虚观就是其中之一。”
叶栖迟有些明白了,“那些人是三生教的教众?”
“对。”白知点点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生教始于道教,最后脱胎于道教,它的教义表面上是阴阳,自然,清静无为,但其核心教义却是杀人安人,以战止战。”
“呃……所以说你们还是一群义士?恕我眼拙,我还真没看出来。”叶栖迟拉着嘴角,要说那些人杀人是为了让更多人安宁,她还真没看出来。
白知碾茶的动作微顿,其实他渐渐地也看不出来了,毕竟谁又能够做到初心不改呢?
他摇摇头,不再想下去,“三生教发展至今,已经有了极大的规模,五国都有分教。而你要问的那些人来自豫州,为管理一州的执使黑岩的座下鬼吏,人称无相史,除此之外还有夜游鬼人,罗刹鬼,飞头蛮。”
“缙国是三生教的发源地,几百年的经营,你根本想象不到他们的势力有多强大。而豫州更是特殊,掌管侦察与刺杀,聚集着教中最为厉害的一群怪物。”白知说到这停住话头,轻笑了声,问:“如何,你还想要接着问下去吗?”
“想。”叶栖迟翻了个白眼,说到一半问她要不要接着听,不是吊人胃口吗?
“行。”白知一点都不意外。
“那我就接着说一下无相史吧,无相史之所以称为无相史,是因为他们所修的功法。那功法修炼之后会使真气充盈,一年可抵常人十年之功,但有利有弊。这功法十分的霸道,修炼久了不仅不会让筋脉变得强悍,反而还会变得越来越脆弱,所以一般修炼此功的人都活不久,最后都是真气爆体而亡的结局。”
白知接着道,“所以得配合着一方淬炼经脉的毒药来修炼,而毒药毕竟是毒药,还是有毒性的。所以为了抑制毒性,也为了威慑敌人,他们就一直在脸上涂另一种毒药,那药涂在脸上会腐蚀掉脸皮却不伤及其他,涂的多了,渐渐地脸皮越变越薄,五官也越变越淡,最终大成者,五官尽没(),口鼻皆隐,是谓无相。”
“哦,然后呢?”
“然后满足完你的好奇心,你其实可以当做没有听到过这些话,不去管闲事。”
“可他们抓走了我的朋友。”
“嗯,可你较之于那些人,就如蚍蜉撼树,你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就蠢到去干这样不自量力的事?”
“可他们抓走了我的朋友。”叶栖迟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哦,那你还真是讲义气。”白知语带嘲讽地嗤笑一声,“妇人之仁的小孩脾气。”
“这不是妇人之仁,也不是小孩脾气。”叶栖迟摇摇头,道:“你不懂。”
“我不懂?”白知语调上扬。
“对,你不懂,这事对于我来说,不该论能不能做,而是应不应该做。”叶栖迟一脸认真,他不懂她以前经历过什么,对于对她好的人她没办法无动于衷。
“很明显,他是我朋友,那些人跟我的朋友失踪有关,我应该做。那我就不管能不能——我不在乎那些人是否太过强大,是否会给自己招来麻烦,我只在乎该不该。”
“那你要是因此死了呢?”
“我不在乎。”
“那要是给你身边的人也招来麻烦呢?”白知递过一杯煮好的茶。
“我没有身边人。”叶栖迟接过茶杯喝了口茶,“或者换个说法,我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