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晋中陷入了沉默。
他没想到自己不出山门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惦记着他。今天是全性龚庆,明天又会是哪个门派的后人?
他蓦然自嘲一笑,看向李天罗,道:“天罗啊,你可知道,我本就是个该死的人?”
“田师叔,您为何这么说?”
李天罗不知道田晋中为何突然说这种话。
田晋中仰起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腹之中的郁郁之气都给吐出来一样,奈何郁郁如海,仅仅一口气,又如何吐得完?
“跟小羽……龚庆这个全性代掌门猜的差不多,当年,怀义师弟身为三十六贼之一,被异人界中所谓的名门正派追杀,名义上是同无根生这等全性妖人结义,可谁不知道他们是觊觎八奇技?”
当年所发生的一幕幕,仿佛又在他的眼里过了一遍。
“我跟师兄还有怀义三人关系甚好,怀义陷入这种境地,而我跟师兄却无能为力。于是,我跟师兄求到了师父的头上。师父也想救怀义,可是当时的情况,只有怀义回到龙虎山,师父才可能以天师之名,保下怀义。于是,我跟师兄主动请缨,下山寻找怀义。
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我找到怀义。那时他已经成亲了,为了保护他,我提议让他带着家眷跟我回师门,直到他跟我说了那个秘密,我才放弃了让怀义回师门的想法。”
说到这里,田晋中看了看李天罗,发现李天罗的神色并无变化,这才继续说道:“后面的你也知道,我被一伙人偷袭,受尽了折磨,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李天罗听完田晋中像念家常一样念叨完这些话,看向田晋中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怜悯,只是那怜悯仅出现了一瞬,李天罗就将它抛之脑后了。田晋中需要怜悯吗?不需要!为了不让那个所谓的秘密有半点泄露的风险,他苦苦支撑,完全凭借意志断绝了这些年来所有的睡意。十年如一日,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田晋中虽然武力尽失,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强大,日益增加。
“田师叔,您很伟大。”李天罗有感而发。
田晋中闻言,大笑道:“哈哈哈,伟大。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有人这么夸赞我。伟大吗……我曾试过去死,但被你师爷拦了下来,他说我等都是求道之人,求道之人贵生,不曾见过哪个求道的人因为一点挫折轻易寻死,人生面临苦难之时,便是求道者的修行时。”
“修行时,修行时,我这一生,还未修行到头啊。”
田晋中痴痴的念叨着,自从当年发下誓言之后,他便再未寻过死,只当所有磨难都是修行。只是这修行之苦,实非常人所能接受。
李天罗朝着田晋中深深一拜,道:“弟子受教。”
“好了,听我念叨了这么多,外面还有事等着你去做呢。”田晋中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开心李天罗夸他伟大,还是在笑自己这么多年,还是修行未够。
李天罗点了点头,道:“田师叔,弟子告退。”
“去吧。”田晋中宽慰的看了李天罗一眼。
李天罗转身,正要离开,又顿住。
“田师叔,你有没有想过,不管是我,还是师父,都能够替你承担这个秘密,我们也都有这个能力,您完全没必要这么累。”
田晋中蓦然一愣,失笑道:“小兔崽子,还教训起我来了。麻溜滚,我守了这个秘密一辈子,就让它随着老头子我灰飞烟灭好了。”
李天罗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田师叔的推脱之辞,或许那个秘密真的事关重大,让田师叔不得不小心翼翼,田师叔在以他的方式,保护着他师父,保护着他,甚至说保护着整个天师府。
谁又能想到,一个风烛残年,手足都不能动的人,却还心心念念保护着他人。
“田师叔,多谢您了。”
李天罗说完,便大步离开。
田晋中不知道为何,眼角有些湿润,或许多年来的坚持,并非是毫无意义。在他的眼中,李天罗的背影已经高大得如城墙一般了,他不禁笑了。
“小天罗,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吗?呵呵,真好啊。”
见着李天罗出来,荣山立马着急问道:“小师弟,你怎么出来了,龚庆那混蛋呢!”
李天罗知道荣山师兄是在担心田师叔的安危,回答道:“荣山师兄,龚庆,自尽了。”
荣山闻言一愣,他也是没想到,堂堂黑衣宰相,全性代掌门,竟然会选择这么一个死法。
李天罗没有管荣山的愣神,而是直接对着荣山作揖道:“荣山师兄,田师叔的安全还是得交由你来,外面的事情你放心,有师弟在。”
荣山郑重的回了一礼,按理说作为师兄,没必要向李天罗回礼的。只是在房外的这段时间,他检讨了自己,若非李天罗及时出现,恐怕他早就被龚庆调虎离山了。李天罗不仅救了田师叔,更是救了他。于情于理,这一礼,李天罗都受得。
“小师弟放心,从现在起,我必寸步不离,护田师叔的安全。”荣山坚定的回道。
“如此,便麻烦荣山师兄你了。”
李天罗点了点头,对于荣山这个师兄的实力他是清楚的,天师府所有门人中,敢说一定能赢荣山师兄的,除了他和师父之外,就再无别人了。荣山既然都说出这种话,想来田师叔的安全已是无忧,他自己也好腾出手去做事情。
从荣山手中接过吕良,李天罗便带着吕良离开了。
吕良属实没想到,李天罗会突然出现在田晋中的住处,这完全在龚庆这个全性智囊的计划之外,好不容易才从天师府逃出去,逍遥日子没过得几天,又落在李天罗手里,吕良真是有苦说不出。
“我说天罗真人,要不您给我一个痛快?”听闻龚庆自尽,吕良就觉得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自己又没那个魄力自尽,只能求助李天罗。
李天罗冷冷的看了吕良一眼,一指点出,又在吕良胸口下了个禁制。
吕良感受到那熟悉的感觉,不禁惆怅满怀,这才几天啊?又被限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