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介宾一行回到太医院,李时珍、司马大复去了一体堂,罗汝芳、徐渭都去了会同馆,他二人一个是受吏部调遣,一个受兵部调遣。徐渭不日将去宣镇。
罗汝芳一连住了几天,都没有人安排他,闲来无事,他开始到处参观,一时技痒,又按捺不住开始讲学。
六月初五,罗汝芳应邀至城外广慧寺讲学,恰逢一月一次的休沐日,朝中大小官员纷纷前往听讲。
杨起元、邹元标、沈懋学、周汝登、詹事讲等弟子都悉数到场。
杨起元看着广慧寺人满为患,颇有些担忧的说道:“近溪先生,张首辅历来不喜朝廷大员结社讲学,先前规模小也就罢了,如今人数越来越多,迟早会传到张首辅耳中。”
周汝登、詹事讲二人也表示担忧,劝罗汝芳暂避锋芒。
邹元标却不认同,只听他说道:“若无我们一代代人,矢志不渝的讲学,心学会有如今局面?我泰州一派,会如此兴盛?”
沈懋学也赞同道:“我被从不怕打击,大不了一死,若能唤醒几个同道中人,虽死尤荣。”
“对咯,还是尔瞻、君典懂我,人活七十古来稀,我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也没几年好活了,能做一点是一点。好了,准备讲学,不知道我能在京城还能讲几次呢!”
罗汝芳笑道,说完便率先走了出去,登上了僧人准备的高台。
“诸位同好,欢迎来听我的讲座。在场诸君我没见到几个熟面孔。我先自我介绍,鄙人罗汝芳,自号近溪。”
“十年前,我曾应当时的礼部尚徐阶徐大人之邀,于济灵宫讲学,听者大约有数千人,不知今日是否有当年故友?”
台下稀稀拉拉有几人应答,罗汝芳见此很是高兴,语气都多了几分喜悦:“人生一大乐事,他乡遇故知。今日是也!”
“十年前的朋友,不知是否还记得我当时的一个观念?”
下面零零散散有人回答,罗汝芳便停了下来,鼓励大家踊跃发言。
“公事多决于讲座。”
“大道只在自身。”
“拟不学为学,以不虑为虑,不学不虑,方成良知良能。”
“良知本天成,不以修炼而增,也不以不修炼而减。”
“圣愚只在于觉与迷之间。”
罗汝芳听得不住点头,看来十年前种下的种子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消逝。
“公事多决于讲座,如今我依然这样觉得,从未改变……”
说到这时,下面还有一个声音小声道:“不知道聚合堂又是一种什么思想。”
“我刚听到有人问聚合堂,那我简单介绍一下。众所周知,我有一个师兄名叫何心隐,其才百倍于我。”
“二十四年前,为了实现他改革社会的理想,他说服了宗族,出资创办了聚和堂,颁布了乡约《聚和率养谕族俚语》和《聚和率教谕族俚语》,统一缴纳粮赋,统一宗族子弟教育。”
“聚合堂是何心隐关于大同社会的一次实践,我泰州学派历来有知行合一的传统。开山祖师王艮王泰州有均分草荡的实践,吾师颜山农先生也曾创办‘三都萃和会’,集合老壮男女七百多人,士农工商皆日出而作,日落聚于会堂,为诗为歌,为颂为赞,一时传为佳话。”
“有鉴于此,何心隐效仿吾师,再创聚合堂,更进一步。所有子弟一视同仁,皆有受教育的权利,真正的做到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虽然聚合堂只存在了短短六年,但聚合的尝试只要继续下去,大同社会就一定能实现。”
……
接下来罗汝芳又再一次宣扬泰州思想,一讲两个时辰,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讲会结束,广慧寺主持邀请罗汝芳九日后再来讲学,罗汝芳答应了下来。
回到城里,关于此次讲学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想看张居正会如何表态。
而张居正也没叫众人失望,很快就有人弹劾罗汝芳:“事毕不行,潜往京师,摇撼朝廷,夹乱名实。”,而罗汝芳也被罢官,并遣还归乡。
六月十五的讲会终究没能进行,罗汝芳如流星般短暂进京,又快速离去。
而此时的徐渭已经前往宣镇,李时珍等人还在一体堂,张介宾依旧在太医院学习着,假期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