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散地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林遥躺在林宗安排的客房里,沉浸在久违的安宁之中。昨夜一夜的奔波,让他的身体和心灵都达到了极限,这一觉无疑是他近日来最为沉酣的休息。由于事先有过特别的交代,整个下午的时间里,没有一个人来打扰他的宁静。
“你那出神入化的医术与易容术,究竟是从何学来的?”林遥刚从沉睡中苏醒,耳边便响起宁姚好奇而又带着几分惊讶的声音。
“这……都是跟我上一位师傅学的。”提及逝去多年的恩师,即便岁月已经悄然流逝,林遥心中依旧难以平复。那份“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如同顽石压胸,始终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易容术一般以气化形,按理说只能瞒过玄力低微之人。然而,面对玄力高于你的存在,你如何做到瞒天过海,连这整个宗门都未能识破你的真面目?”宁姚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呵呵,我所用的易容术,与玄力高低并无关联。无论是林天南那般地玄境的强者,还是天玄、王玄级别的存在,都无法轻易看穿我的伪装。不过,若是遇到真正的行家,那可就两说了。”
林遥缓缓地从床上起身,步履慵懒地走向窗前。他伸展着双臂,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仿佛在低语:“让你们再笑上几日吧,很快,你们就会泣不成声了。”
若是林天南知晓,他那誓言要铲除的仇敌林遥,此刻竟然藏匿于他所在的宗门之内,甚至被自己以“前辈”相称,奉为至宝,定会惊愕万分。
当林遥踏出房门时,便看到林天南在不远处焦急踱步。一瞥见林遥,林天南顿时喜形于色,快步迎上前,恭敬地说道:“前辈,您休息得还好吗?如有需要,尽管吩咐。”
林遥心知,林洛城之事后,林天南对自己的态度比之前更为谦卑。他含笑点头回应:“睡得不错。久未登山,这清新的空气真是令人神清气爽。走,我们去看看那小家伙如何了。”
林天南听到那如仙乐般的声音,急忙应声答应,随即领着林遥径直向丹药堂行去。途中遇见的林宗弟子无一不对林遥表现出极高的敬意,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受到了林天南事先的嘱咐——这位是尊贵的客人,必须以最高礼遇相待。然而,关于“神医”的真实身份,他却是严格保密,越少人知晓越好。
抵达丹药堂时,林洛城正处于意识清醒的状态。见到林遥,他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感激之色,费力地试图坐起身行礼,口中虽然声音微弱,却充满了真诚:“晚辈林洛城……感谢前辈救治之恩……”
林遥面带微笑,语气温和地打断了他:“心到就好,你这样的身体还是不要乱动了。”说罢,他轻轻走到床边,伸出手指轻抚林洛城的脉搏。
但紧接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阴霾……越来越浓重的阴霾……
林天南与林百草眼见林洛城脸色突变,内心如打鼓般忐忑不定。正当林天南欲言又止之际,却见那位传说中的神医猛然从洛城手腕上抽回手,怒火中烧地责骂道:“我再三嘱咐,未得指令绝不可让他进食分毫!你们把我的吩咐当作耳边风了吗?”
林天南和林百草面面相觑,林天南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颤声说道:“前辈,这……实是内子心忧子嗣,见他伤重体弱,认为应稍作滋补。加之洛城频频喊饿,内子便为他熬了一碗鸡汤……”
“愚不可及!”林遥猛地挥手,怒气更甚:“何谓心忧子嗣!你们这是在害他!我耗费一上午炼制的药汤全被那碗鸡汤给破坏无遗!还导致他那本已破损的经脉再次受损,治疗难度倍增!简直荒谬至极!罢了,这病我不治了,你们另寻高人吧。”
林遥的声音如雷霆万钧,每吐一个字,林天南的面色便苍白一分。当那决定性的话语落下,只见林天南全身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屈膝跪倒。他急忙上前,紧紧抓住林遥的手,语气中透着慌乱与恳求:“前辈……请息怒吧。是晚辈愚昧无知,未能规劝好内人,所有的错都在我。只要前辈能平息怒火,晚辈愿意接受任何责罚。我保证,今后绝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发生……前辈,这一切错在我!但我儿他是无辜的啊,如今重伤至此,若非前辈施以援手,他的一生恐怕就此毁了。求前辈宽宏大量,救救我的孩儿。”
“哼!愚昧?”林遥冷声斥责,“你这怎能仅仅称作愚昧?简直就是愚蠢至极!你还敢说你的孩儿无辜?是我救了他,害他之人正是你……若非我及时发现,若我再沉睡片刻,你的孩儿此刻已是黄土一堆……到那时,你便是猪狗不如……既然不愿听从我言,又何必请我来救治他?为何不自行解决……”
林遥脸色通红,唾沫直飞,把这堂堂林宗分宗的宗主给骂得狗血淋头,一句比一句难听,就差没问候他十八辈祖宗了。身为新月城第一巨头,林天南何曾被人这么骂过,但他此时却像个孙子一样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他之前听林百草说这邪心圣手脾气变化无常,现在是完全的信了。之前温儒雅的像个生,现在简直就像个泼妇一样,哪有半点神医的风度。
林遥这一骂,直骂了一顿饭功夫,骂得全身舒爽。一个入玄境一级的小子竟然敢指着大宗门宗主的鼻子破口大骂,对方还一句不敢还口的感觉,谁爽过谁知道。
这位“神医”最后好像是骂累了,总算歇了口,看了林洛城一会儿后,忽然一声叹息,道:“罢了,我和这小子,也算是有缘,虽然你们这帮蠢货给我落下个屎摊子,换做平时,我绝对会拍拍屁股走人,但是……唉……”
林遥目光深邃地望着林洛城,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既有慈爱又带着几分哀伤:“你,是叫林洛城么?”
林洛城恭敬回答:“正是晚辈。”
林遥叹息一声,声音中满是回忆与怀念:“我那逝去的小孙子,也名皇甫城,同样带一个‘城’字。造化弄人,他若能如你般站在我面前,该有多好……”说到这,林遥的声音逐渐低沉,仿佛每个字都承载着沉重的过去。
林遥的眼神变得朦胧。“我曾拥有傲视群雄的医术,却未能救治我最挚爱的孙儿。如今见到你,仿佛见到了他的影子,让我不禁想起那段尘封的往事……”
此时,林天南听到林遥愿再次施展医术救治林洛城,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他对林遥的故事感到好奇,忍不住询问:“前辈的小孙子,必定是个不凡的人物吧?”
林遥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既有骄傲也有遗憾:“他是个天生的英雄,如果命运不如此捉弄人……”话未说完,林遥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呵呵,是啊。”神医似乎仍旧沉浸在回忆的海洋中,目光迷离,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哀愁:“只可惜,天妒英才,我那小孙子在十六岁那年就英年早逝了……他与这小子年纪相仿,长相、名字都惊人地相似。正是因他之死,我痛下决心深研医术。可惜啊,时光如梭,即便我现在医术再高,也换不回他的命了。”
林天南心头一震,紧张地吞咽了一大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提议:“我儿洛城与贵孙不仅外貌、名字相似,连年龄都与当年无异……这难道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吗?前辈既然对孙儿念念不忘,又无法释怀当年的遗憾,不妨让洛城认您为义祖父如何?一则可以慰藉前辈的思念之情;二来,洛城如今也是重伤在身,前辈若能救治他,不正可弥补当年未能救回孙儿的遗憾么?三来……前辈对洛城有救命之恩,洛城心地善良,定会将您视作亲祖父一般敬爱。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哎呀!这林天南,真是机智过人,一点就通……林遥心中暗自赞叹不已。
林遥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光芒:“你……你是说真的吗?真的能……”
林天南见状,心中早已明了,急忙催促道:“洛城!还不快叫!”声音中带着难掩的喜悦。
林洛城明白自己此刻的使命,艰难地支撑起身体,目光坚定地望向林遥,深情地呼唤:“爷爷。”
“我……我是在做梦吗?”林遥身体一震,声音中带着颤抖。
“爷爷!只要您愿意,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孙子了。”林洛城的声音充满了真挚与期待。
“好孩子……好孩子!”林遥激动得全身颤抖,老泪纵横。他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搭在林洛城的肩膀上,语声哽咽:“我的孙子,你放心,你的病我会尽全力治疗,绝不会让你再受当年的苦。我的好孙子……”
林遥越说越激动,泪水已沿着那刻满岁月痕迹的脸庞滑落……若此刻有奥斯卡小金人,不颁给这位神医,怕是连上天也会为之叹息。
林天南与林百草的心情如同久旱逢甘霖般欢欣鼓舞。谁能料想到,林洛城的容颜竟与那邪心圣手的孙辈如出一辙,借此机缘,他成功拜入了这位干爷爷的门下,这无疑是一场意外的造化。一旦成为干爷爷的入室弟子,林洛城身上的伤势自会烟消云散。而随着伤痕的愈合,他通往通玄之境的道路也将变得平坦顺畅。
更令人振奋的是,这位神医的炼药造诣堪称天下第一,他的丹药每一颗都价值连城,功效更是逆天改命。如今林洛城与他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干亲关系,想必这位干爷爷在施以援手时定会慷慨解囊。
林天南的笑声如春雷般滚滚而来,他几乎能看到林洛城伤愈之后,以王者之态傲立总宗之巅,自己亦随之一步登天。这小小的分宗,终将彻底融入总宗的辉煌中。与此同时,林百草亦是激动万分,反复念叨着:“恭喜宗主,恭喜少宗主,恭喜皇甫前辈喜获麟儿……这真是天大的喜讯。宗主,此等大喜之日,待少宗主康复之后,必须好好庆祝一番。”
“哈哈哈!一天怎能尽兴,至少要全宗欢庆三日,哈哈哈。”林天南笑得更加开心了。
“爷爷,孙儿……给您磕头了。”林洛城虽疼痛难忍,但仍旧强忍着,摆出了跪拜的姿势。
“别别别!”林遥急忙扶住他的肩膀,满脸心疼地说:“好孙儿,你这伤势不轻,千万不要勉强,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等你伤好了,再拜也不迟。”
“没……没关系,爷爷放心,孙儿虽然伤重,但向爷爷磕个头还是能做到的。”林洛城咬紧牙关,一脸坚定地说。
皇甫前辈的眼中满是慈爱,洛城的一片孝心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林天南的话音刚落,林洛城便俯身下拜,额头重重触地,向林遥表示最深的敬意。他抬起头时,脸色因疼痛而显得苍白。
“哎呀,我的好孙子。”林遥急忙伸手将林洛城扶起,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