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又见麦黄映着四月天,一花未落一花又新添。
南风吹过南岭的时候,就是整个源溪镇最后一道夏季的风了。
可惜今夜有心事的人,却无人灯下陪。
一坛子酒,要分两口喝,才能喝出力气,才能喝出味道。
而无论酒仙还是酒鬼,不过是酒后如何骂人罢了,要么好听的骂,要么难听的骂。
骂道痛快,人们听了却字字珠玑,口齿噙香,纵使你酒后反胃嘴里再怎么臭也得敬你一声酒仙。
骂道痛快,人们听了巴不得找块抹布把你的嘴给堵上,脾气暴戾者更想狠狠的把你打到酒醒,即便你脾胃再怎么舒畅,人们也会斥责你一声酒鬼。
酒鬼就酒鬼吧,管他是仙是鬼,饮酒的人喝醉了,都得睡上一大觉,大梦将醒,太阳照屁股后依旧头疼。
而萧如晖特别享受烈酒入喉之时那种激荡甚至是撕裂的感觉,他浪荡多少年了,纵使身上在没有半个铜板,也宁可去跟哪个好心对乞丐的老板佘那么一壶半杯的酒来,甭管是佳酿还是酒糟,能让他品出一口酒味就好。
一口酒味下去,整个人都舒畅了。
然后随便找棵树下面通透去了,透完还和猫一样扒拉点土埋起来。
萧如晖无所谓,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一身破布麻衣和棉花套子不知道披在身上多少年。
萧家本是前朝世家,还曾有一门出两侯,兄弟居三元之盛况。
而到了萧如晖这一辈,家道早已衰落,萧如晖其父生**荡,经常混迹于勾栏瓦肆,青楼赌坊之间,萧家祖父还在之时,尚能镇他一镇,可萧父确是这一辈萧家独子,等到萧家祖父去世时,萧家祖母也因为思忧之心弄得一场害病,找萧家祖父去了。
这下没了五指山,萧如晖其父算是彻底没了怕的,短短几年,就将千贯家财与近百亩良田赔的赔,输的输,嫖的嫖,弄得是一干二净。
萧家虽然家道中落,可是萧家毕竟还是出过有眼光胆识之辈,为萧家累积下了不菲的家财,可即使是帝国国内的金银财宝,也接不住整日整日的挥金如土。
败落是肯定的,萧老太爷早就料到这个事情了,于是他临死前将萧如晖的娘叫到床前,几乎是从嗓子里抠出来字的感觉跟萧如晖他娘说:
“若是哪天......就带如晖回你娘家!”
老太爷说完,把一封早已写好的休递到萧如晖他娘手里,上面还有萧老太爷模仿萧父的签名。
萧老太爷说的清清楚楚,可萧如晖他娘却对萧父这个浪荡子弟爱到骨子里了,不管萧父如何挥霍,如何夜不归宿,甚至一个月几乎二十天都是在青楼里度过的,萧如晖他娘也下不定决心带着萧如晖回娘家。
于是她一直忍啊忍,直到有一天,萧父将债主领到家里,要将萧如晖他娘送给人家做丫鬟,萧如晖送给人家做阉童。
萧如晖当时不过两三岁,可是他这辈子记忆最深的那几段之一,就是当时他娘的眼神。
萧如晖他娘好像疯了一样,先后用刀砍死了萧父与另外几个债主。
萧如晖他娘整日做家务,甚至还下田里做农活,身子骨虽然显得瘦但是却瓷实的紧,萧父与几个债主都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骨的人,愣是让萧如晖他娘拿着刀都给砍死了。
萧父是最后一个死的,他之前被萧母一刀背敲晕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萧母像个疯子一样跪坐在他面前,满身是血,手里还提着一把已经崩了刃的剔骨刀。
萧如晖看着他父亲像条狗一样在萧母面前不停的求饶,然后萧母大哭着一刀一刀的将萧父的脑袋砍碎。
等到萧父的脑袋已经连个形状都看不出来了,萧母将手中的刀子一丢,颤抖的站起来,走到厨房里,不一会儿就拿着跟烧的柴火往床上一扔。
萧母便躺在了床上,怎么着也不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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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幸的是萧如晖那天没有死,他不停的哭,终于有一个老乞丐将他从大火里救了出来。
老乞丐操着一根两指粗的木棍,叮叮当当的打飞不停掉下来的房梁瓦片之类的,将只知道哭的萧如晖带出了火场。
如实萧如晖那年便有了一个师父,据说是前朝的前朝,一位姓杨的武将世家后裔,自从前朝的前朝覆灭之后,他们一家就像死绝了一般,半点消息都听不到。
于是那年,萧如晖便改了姓,师父活着之前他姓杨,师父死了之后他姓萧。
他萧如晖就操着一根齐眉短棍,带着一个破碗,这么浪荡了五十多年。
浪荡来浪荡去,人变得老了,再也禁不起北方寒冷的冬天,也走不动崎岖不堪的山路。
他想去南方找个地方,挣点或者偷点钱,垒个小院子,搭个小木屋,从山脚下种上一排粮食,能够自己活着就行。
于是他先去找到据说是南方最大的一个镖局,说是自己要当镖师,人家见一个半老的乞丐来门前说他要当镖师,就要轰他走,谁知道这老头子一手棍子耍的虎虎生风,打晕了好几个门口站岗的,这一下镖局里十多个镖师们纷纷操着兵器就冲了出来,萧如晖一见拔腿就跑,他一手棍子再怎么耍的好,也挡不住这么多的硬手字。
然后他一路朝着城外跑,顺便又敲晕了几个追他追的最快的镖师。
虽然他没被镖师们追上揍一顿,但是他倒是弄得整个城里人人都知道,城里最大的镖局被一个老乞丐给挑了,这事越传越奇怪,传到最后倒成了一个老乞丐挑了镖局的镖旗,还带着镖旗给跑了。
这一下事就闹大了,挑了人家大门虽然也不是小事,但是始终是比不上挑了人家镖旗这个事情闹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