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的偷听胡言早就察觉了,但他也没太在意。
一个寡居的中年妇人,有这些行为很正常。
跟进了厨房后,他发现春娘的动作与往常略不相同,多了些僵硬。
心里多少就明白了一些,便暗暗埋怨王氏,提醒自己:晚上要告诉王氏,以后有关那些话题,可都要背着点春娘,她毕竟是个寡妇,哪经得起这种撩拨。
吃过晚饭,胡言继续偷听史家的动静;
而史府的大宅里,史太公端坐在太师椅上。
花白的头发和眼睑上的沟壑,显示着岁月的痕迹;
一张发福的胖脸,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平和。
只是当他将微闭了的眼睛陡然睁开时,那如鹰一样的目光,还是会叫人生出些寒气。
他用拐杖重重敲打了几下地面上的砖,用很平淡的语气说道:“姓薜的还是没从被朝庭赶出来事情上,汲取教训;他到了咱们赤城又为非作歹起来,大家总要拿个法子叫他吃些苦头才好。”
史府的客人们都低着头,没有作声。
他们内中有王县尉,有关键部位的小吏,有大财主,还有略有些声望的商人。
在这些商人中,还有一位身份极其尊贵的人物;
他就是闲月酒楼的东家赵六爷。
赵六爷身份尊贵并不是他生意做得大,也不是他学问高或者手上有权,而是因为他是皇族。
据说他是秦王赵德芳之后,与当今的官家宁宗赵扩是同宗。
“赵王爷,这事你得管管。”史太公见无人开口,便点了赵六爷的名。
赵六爷一脸的苦笑。
他是皇族不假,可太祖早就立下了规矩,皇族中人空有身份,却没权力管事;到了高宗皇帝南渡后,皇族中的许多人甚至连供奉都没了,还要靠自己的本事才能吃上饭。
“史老太公,您这声王爷可叫不得,我赵六虽然在册,也不过是享受从五品的开国县男;说起来好听,可比贵公子这个一县主簿,还多有不如呢。”
他说的是实话,大宋朝廷对皇族的人管得可严着呢;皇族中人要想走仕途之路,比寻常读人还要难上许多。
史太公堆上笑脸,温声说道:“也不需要赵王爷你做什么,只要你往宗正那里递个话,说这姓薜的那厮在我赤城胡作非为就行。”
赵六爷把头一摇:“不是我不肯,只是宗正那里我一个远离临安的老家伙,哪里还有面子在。倒不如太公去知会你那堂弟史丞相,他倒是比我皇族的宗正还要管用些。”
史太公听了一脸的尴尬。
他与史弥远确实是同族,可两家都出了五服,他有心巴结,人家可未必会领情。
不过这面大旗他还是要打起来,于是故作豪情说道:“老夫的堂兄弟那里,自然是要信一封,定不会叫姓薜的那厮好过;只是赵王爷那边也要吹个风,这样才好将姓薜的弄翻了,叫他灰溜溜滚地回他的原籍去。”
赵六爷推却不过,只好虚虚的应了;可他心里却想:我答应是答应了,却什么也不用做;薜县令若是被赶走了,我就分一份功劳;若没被赶走,我就说宗正那边在官家那里也插不上话,左右我是两边都不得罪。
他心里是这样想,在坐的那些人也不是菜鸟,个个都起着一样的心思;
他们拍着胸脯说找这个找那个,也就是嘴上快活,回了家就会将这事丢到了一边。
一帮子人计议了有一个时辰,也没具体的思路,倒是在抗税上达成了一致。
这事关自家的利益,无论多寡,能少交或不交,总是些便宜不是。
不咸不淡的又聊了一会,赵六爷率先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