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午膳,是在太医院用的。
因着南凌奕在,太医院的人不敢怠慢,那厢房的圆桌上,摆满了自御膳房送来的佳肴,色泽皆全,只是南凌奕似是想到了什么,让人将桌上菜肴通通撤去,唤了些清淡的来。
云倾月倒是怔了一下,不由忆起自己方才说因着脸上**之故,只能吃些清淡的,是以这南凌奕让人将桌上菜肴换成清淡的,可是在顾及她?
心思辗转间,她朝南凌奕故作淡然的瞥了一眼,目光也稍稍摇晃了半分。
此际,桌上一盘盘精致的佳肴重新被端出,那些送膳的太监们皆是惊愕,进进出出的阵状也大,众人纷纷朝南凌奕小心翼翼的打量,也顺势朝坐在他身边的云倾月打量,那眼神,亦如盯到了什么稀奇惊愕的,使得他们皆是面露震惊,有几个情绪大动的,甚至还差点不注意踢着门槛。
云倾月眉头一皱,心底漫出几许复杂与无奈,只道这么一闹腾,她云倾月与这南凌奕,算是当真绑在一起了。
有些人,不是说避便能避开,亦如这南凌奕,有些事,不是仔细防备,便不会发生,亦如此际这些太监们的眼神,更亦如屋外远处,太监们那惊愕且细碎的言谈。
说来,这南凌奕,算是当着将她拖下水了,即便今日避开了皇后,避开了凤澜公主,甚至是在来太医院的路上刻意走偏僻小道,但她与南凌奕之间的事,怕是成不了秘密。
不多时,宫奴们重新在桌上换上了清淡的菜肴,他们也不敢多呆,纷纷识相的退出了屋。
那老御医本是也要退出去,云倾月只觉与南凌奕二人吃饭会气氛尴尬,便对老御医出声挽留。
只奈何这挽留的话刚一出,那老御医却是极快的瞥她一眼,面露惶恐,正巧南凌奕一记冷眼过去,老御医一哆嗦,全然不敢多呆,忙出声告辞出屋。
一时间,屋内气氛沉寂了下来,云倾月也心生无奈,目光也略微沉了几沉。
二人缄默了片刻,待见南凌奕屈尊降贵的伸手执筷为她碗中布菜,她惊得不浅,却也刹那间敛神一番,伸手劫住了他那只执筷的手,只道:“怎敢劳烦公子为倾月布菜!”说着,心思一转,便弯着眼睛朝他微微的笑:“还是倾月为公子布菜吧!”
嗓音一落,她松了他的手,故作淡然的执起筷子,率先为他碗中布菜。
他也未拒绝,仅是深眼凝她一眼,便收回手来,静静的观她的眼睛。
待将他碗中布了不少菜,她才缓声催促:“公子用膳吧!”
他点点头,面上并无过多的表情,随即开始用膳。
他生得俊美刚毅,然而浑身上下都透着几许难掩的大气,本以为他用膳也略微豪迈,然而令云倾月未料到的是,他用膳的动作,也是微微缓和,一举一动甚是高雅别致,并无半分粗犷之气。
大抵是打量得稍稍入神,他似有察觉,抬眸朝她望来,漆黑无底的目光恰好迎上的她的眼。
云倾月蓦地回神,怔了怔,随即眸色一闪,故作淡然的朝他弯着眼睛笑笑,不料闻得他漫不经心的道:“若是夹杂了目的的假笑,便会变了味,倾月姑娘可知这点?”
她好不容易挤出的笑,霎时被他毫不客气的一语点破。
云倾月心底一沉,弯着的眼睛终归是僵了僵,
眼角也跟着抽了抽,笑容全然保持不住了。
她的确是在假笑,但也不过是想冲淡一下沉寂的气氛。
再者,当时在这屋外等候时,她也想透了一些事,既来之则安之,既是这南凌奕要招惹,她云倾月,又怎好不应对。
不得不承认,南凌奕身份贵重,连凤澜帝后都要顾忌一二,如此,她怎不觊觎,纵是按捺心思,做戏隐忍,也愿与其打好交道,只可惜刚决定对他好眼以待,甚至是微笑以对,却是被他不给面子的嫌弃一番。
正心思沉杂,目光尴尬懊恼,他却深眼凝她一眼,便垂下了眸,如同没事人一般淡定的用膳。
云倾月瞥他几眼,强行按捺下心底的层层波动,随即也不言话,故作淡然的执筷吃菜,只是未过多久,便闻得他再度磁性低缓的出了声,透着几许意味深长,“你无须对我逢迎什么,如常便好。”
他果真是聪明,已是猜到了她有意对他逢迎。
这感觉,委实怪异僵**点,云倾月目光也有些不稳与微滞,待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绪的坦然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公子的眼。公子委实是聪明。”
他头也不抬的道:“你这是在夸我?”
“公子觉得是,便是。”
他终于是稍稍抬眸,瞥她一眼,俊美刚毅的面上滑出几许复杂:“若非知晓我身份贵重,你可还会对我套近乎?”
云倾月眸色微动,未料到他会突然这般问,待默了片刻,她只道:“怎能不知。公子身份贵重,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知晓他想问的意思,只奈何她云倾月自是不能实打实的回答。
南凌奕若是没有身份的支撑,她云倾月,自是不会对他隐忍,与他纠缠,今日一早,更不会来赴约。
她的确是心有算计,但她也不得不这样做,身在这处处都是虎狼的凤澜宫中,她无权无势,怎能单纯,又怎能不为自己计量。
他则是眉头稍稍一皱,似是对她这话略有不满,那俊美刚毅的面上也滑出了几许复杂,漆黑无波的目光也静静凝着她的眼,继续问:“若我仅是普通人,无权无势,你可会与我亲近?亦如昨日与我相遇时,你可还会有耐心与我闲聊?”
他势要问到底,云倾月怔了怔,心底也沉了沉,目光也终归变了不少。
她并未立即回话,待默了片刻,才将目光挪开,避开了他漆黑沉寂的目光,低道:“倾月知晓公子是何意,但公子既是聪明,自该知晓倾月的回答是什么,又何必非要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