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娟没受伤的一只手紧紧按住门,生怕乌棒进来。
乌棒哑着嗓子说,我来是问,晓得我弟弟在哪儿不?
陈娟冷笑一声说,弟弟是弟弟,我是我,当哥的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
乌棒说,好吧,没心思跟绕圈子。昨天半夜,乌梢在三峡影都外面的酒吧,把冯老四砍了三刀!
陈娟背朝着我,啊了一声。我听得也是一惊。
乌棒继续说,手膀子两刀,脸上一刀,还好没要命。现在,冯家的人到处在找他,公安也在找他。大半夜的冯瘸子给我打电话要我交人!
陈娟停顿了一会儿,语带讥嘲地说,那就把人交给他嘛。
乌棒阴阴笑了一下:他还不是为才做的这种好事!把老子惹毛了,以为我做不出来?
陈娟无语。
半晌,乌梢大笑一声说,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兄弟,再说我也不怕冯瘸子。现在他电话也打不通,如果晓得他上哪儿了,就知会我,我心里有个底,也好帮他。
陈娟说,我确实不晓得,昨天晚上我们到医院去后就分手了,如果晓得他要去砍人,我肯定不允许。
乌棒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那好,如果有他的消息通知我,我是他哥,肯定会为他想办法的。另外,不要去老八仙上班了,尽量不要到外头露面,免得冯家的人找麻烦。现在跟冯瘸子的帐,只好我亲自去算了。
陈娟重重把门关上。
她走进卧室时,脸色很平静。
我说,我都听到了,昨天晚上我是觉得有点奇怪。上药时,他跑到旁边说了半天电话,肯定是在找冯老四的行踪。
她没有接话,却说,班也不能上了,也好,就在家安心耍两天,过些日子再去找工作。这些日子事情还真不少,我们就都猫在家休息算了。想吃啥子好的不?
我想了想说,想吃牛肉,就是那种白水煮的,切得大块大块的,最多蘸点调料,感觉很带劲。
外婆在旁边听到了,说,鬼小张,白煮的牛肉有啥子好吃的?我弄的鸡子才好吃咧。娟,说是不是?
陈娟把手一拍,高兴地说:对了,外婆做的鸡那叫一个绝,那可是祖传的手艺啊!不行了,一说我就流口水了。
我问,咱们还有多少钱啊?
陈娟说,还有七百多吧,放心,我方便了就会再去找工作的。边说她边向外婆那里?努了个嘴,意思是别让外婆知道她受了伤。
外婆摸索着走过来,眉花眼笑地说,今天难得我们祖孙三个都在屋里,平时们都不在,就我老婆子一个在家里,闷得慌。娟,去菜市场买一只鸡回来。
我说,我去买就行了。
陈娟说,那我俩一块儿去,不晓得要挑什么样的鸡,要什么样的料。
在南门口菜市场,陈娟花了二十多元钱,挑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土公鸡。我说,杀鸡挺麻烦的,就让鸡贩子杀了,把毛剥开净带回家算了。
陈娟白我一眼说,外婆要的就是活鸡。
今天是10月9日,仍然还记得,那天的陈娟,穿着一条米黄色的裙子,和提着鸡的我走过万安大桥。但这仅仅是记忆而已。万安大桥已经不复存在,它活了近百年,没想到自己会在新的世纪被炸掉,它当时也不会想到,从它上面走过的这一男一女,会经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也许它知道,只是我们不知道它的知道。
外婆眼盲心亮,胸有成竹地指挥我俩弄鸡。她的手段当真了得,从那以后我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那天太阳很大,外婆让我把鸡拴在窗台上,让阳光猛晒。晒了有半个小时,鸡已经是烦燥不安,开始还叫得声音洪亮,后面就象霜打的茄子了。这时,外婆给鸡奉上特制的饮料:由姜汁、蒜汁、醋、盐、茴香、花椒汁等调料勾兑而成的。大公鸡渴得不行,立即喝了下去。
我不知道,这饮料喝下去,鸡是个什么感觉,但看起来总比不喝好点,因为公鸡显得精神了一些。不过再在阳光下暴晒半小时,公鸡又焦燥不安地来回蹦跳了。
于是,外婆让它又喝一碗同样的饮料。鸡这次一见到碗,更显得急不可耐,不用我们灌,它就已经伸长了脖子凑上来。
如此一共反复了五次,已经是下午。外婆吩咐陈娟烧起一锅开水,她要亲自杀鸡。
我纳闷,外婆眼睛看不见,怎么操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