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荼是半夜醒来的。她一抬头,冷月残照,从寒枝筛下,在地上点出零星碎影,结出一个同样残破的梦。
她心境平和了许多,往竹居方向流连一眼,离开了这里。
她决定最后为友人送行一次,以别样的方式。于是,她来到山脚下,伴着暮色,就着月光,一步步走上台阶,鼓盆而歌:“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唱词中是人事不在的悲凉。
“满山赤诚英魂,旌旗身悬长存!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以星辰为珠玑,以万物为赍送!”唱词中是对友人的祝愿。
她鼓盆浅唱,引着满山之魂来到安放尸骨的墓地,又引上问道山顶。那时,天云一线,须臾成五采,冷涧关山承红日升之,冷烟消退,魂灵与她作别,欣喜结伴,轮回而去。
送行结束,堇荼也该离开了。她飞过冷涧关山,最后回眸张望天玑一族,陈迹空悠,连天衰草,暮云凝碧,红日也穿透不了厚重的族种叹息,大风也稀释不了浓烈的血腥罪恶。
她回过身,一眨眼出了寰宇大陆,径直回了紫微宫。她决心已定,要为七族死去的族民讨一个说法,哪怕身殒道消。
大殿中,欧阳阑夜、冷月、墨长风三人都在。他们欢喜喊住堇荼,似有事商议,但堇荼只说有事找圣帝一趟,推辞了,从一旁匆匆而过。
她表情白得有些惨重,冷得有些寒人。连素来不拘小节的墨长风都不敢轻易搭话。见她进入舜天原,墨长风一头雾水,满目狐疑,这才敢开口:“她这是怎么了?冷得我都吓出一身疙瘩来了。”
冷月与欧阳阑夜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事态严重的预警。
堇荼大步走在冰原上,依旧行礼,却没有了以往的尊敬:“圣帝!”
圣槐序睁眼,神莹灿灿,看了一眼冷淡的堇荼,心中了然,“堇荼,你醒来了。”
她没有绕弯子的心情,很快带入主题,“昨日来过一次了,我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去了一个地方,这才回来。”
圣槐序哑然,没料到堇荼这么单刀直入,他也不说暗语:“你是想质问本帝为何屠尽紫微七族吧?”
她面不改色,“质问不敢,但还请圣帝给我一个解释。”
圣槐序起身,一闪身出现在了堇荼的面前,指尖七颗星点游走,构成了神器“七星勺流光”。
他泰然说道:“三只劫难临近,紫微垣亟需天命十四境的强者坐镇,否则必被大族瓜分蚕食。而七族灵血可助本帝抵达天命十四境,七件次神器可融成七星勺流光,为本帝增长战力。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你应该理解。”
她咬紧牙关,“你就一点都不在乎那上亿生灵的性命?一点都不顾及玄帝的颜面?”若说七族被灭最折颜面的,那一定是玄帝,连故里都被人一锅端了,他毫不光彩。
圣槐序冷然一笑,“一群蝼蚁罢了,连三只劫的一道劫光扛不住,化作本帝的大道才是他们的价值。至于玄帝,他早已身殁,谈何颜面?即便他还活着,也应该允许本帝这么做。”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的老师竟然这么冷血,屠尽七族已是铁板钉钉,而玄帝败亡苦海,看来确实有他的参与。想到这,她迟迟说不出话来。
圣槐序不再解释,高冷说道:“在收你为弟子时,我便与你讲过太上忘情丹的典故,欲成大事者,必舍情爱。”
她反驳道:“无苍生之爱,便是举世无双又如何?便是独断万古又如何?”
圣槐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一挥手,四根冰柱訇然炸开,露出了里面藏匿的四件神秘物品。
堇荼定睛一看,原来是四个神偶龛,笼状,形态怪异,里面存放着四具神机人偶,阴森可怖。
圣槐序轻睨一眼,“这四个神偶龛是本帝为你们四个师兄弟准备的大礼,你们皆可成为我大道的一部分。不妨告诉你,你所修炼的《周天海藏经》并非剑祖作品,而是远古阿修罗王所创,本名《阿修罗幽墟经》!”
她心头巨震,哪知圣槐序早有预谋,恐怕不日就会将他们四人献祭,以功法为媒介,化为他的大道养料。
她连退数步,“你!”
圣槐序盯着她,眸光阴冷:“你精神力已抵达上神位阶,可惜与本帝不齐心,这神偶龛先为你挑选!”话音未定,他已经凝出一只圣法巨手,拍向堇荼方向。
她立即撕开空间,逃出舜天原,调度全部上神神力,飞离紫微宫。
圣槐序一击落空,一闪飞出紫微宫,追杀上去。
殿中的欧阳阑夜三人只见两道神光先后划过,俨然是追杀画面。
他们慌张失色,竟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欧阳阑夜最先反应过来,飞身出宫,感应两人方向,跟了上去。
堇荼神血起,精神力连接识海、心脏、玄胎三处的道纹,将状态调整至最高,心弦紧绷,拼死逃亡。以她的修为,真落入圣槐序之手,很可能生死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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