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说,钱惟演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那一切就能够说得通了。
不过,面对王曾的目光灼灼,钱惟演略微一怔之后,便低下头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
“宫中之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孝先你多想了。”
然而,他越是这么做,越是心虚的表现。
于是,王曾向前俯了俯身子,道。
“钱兄,你我的交情,难道连这些都要隐瞒吗?”
“说起来,之前奏对的时候,你提出要将丁谓举族流放,当时我就觉得不对,难不成,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密受了宫中旨意?”
眼瞧着王曾联想的越来越离谱,钱惟演苦笑一声,连忙摆手道。
“孝先你误会了。”
“当初奏对,你我乃同时被召见,雷允恭擅移皇堂,何等大事,太后和官家连开封府都不让插手,岂会提前将消息告诉我?”
然而,王曾却一脸不信。
见此状况,钱惟演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又挥了挥手,让随侍的家仆也都退下,只留下几个亲信侍奉,这才开口道。
“你也不必使这激将法,我知道,你今日来是想问,为何那日殿上,我对丁谓的态度如此激烈,也罢,我说便是。”
于是,王曾这才点了点头,肃然坐直,等着钱惟演的说法。
事实上,午间他和冯拯谈过话之后,心中一直感到隐隐不安,思来想去,他总算是察觉到了一点眉目。
那场奏对,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就唯独,小官家无缘无故的点了钱惟演的名,怎么想都觉得可疑。
要说当场没有开口说话的人,除了钱惟演之外,还有曹利用和张士逊。
但是,小官家却没问他们,只独独点了钱惟演一人。
当时,王曾只觉得,是因为钱惟演和丁谓是姻亲的关系,才会向他发问。
可现在再想,却觉得蹊跷得很。
小官家当时明显是要严惩丁谓,这种状况下,他应该找的,是和丁谓关系不好的人才对。
找钱惟演,小官家就不怕他像任中正一样,帮丁谓说好话吗?
退一步说,就算是钱惟演明哲保身,和丁谓划清边界,又能改变什么呢?
中这边都主张轻判,枢密院那边作壁上观,就凭钱惟演一个人,难不成就能改变结果?
王曾思索良久,觉得这中间肯定还有隐情。
当时钱惟演既然做出了如此激烈的反应,那么,大概率他要么知道什么,要么是猜到了什么……
于是,钱惟演脸色一正,缓缓开口,道。
“当时奏对时的情景,你也看见了。”
“那么,我想问一句,孝先你可曾想过,丁谓被扳倒之后,中枢格局会如何发展?”
以后?
王曾眉头微皱,旋即,他的脸色一变,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见此状况,钱惟演脸上浮起一丝苦涩,道。
“丁谓若倒,不出意外,应是冯相公继任首相,你在中良久,应该比我更了解冯相公……”
“丁谓如今的局面,和当初的寇准何其相似?”
“若当时在殿中,太后和官家依了冯相之意处置丁谓,那么,寇准之事便是殷鉴。”
话说到这,其实已经不必继续下去了。
有些时候,很多事情就是一层窗户纸,蒙上的时候模糊不清,但只要轻轻一戳,一切都会明了。
冯拯当时的主张,是依照旧例,将丁谓罢相,贬为太子少保,分司西京。
这种做法,既是为了保全宰相的体统颜面,也是为了将风波暂时平息下去,留出时间来慢慢的做后续的细致处理。
而问题其实恰恰就在于,这所谓的后续处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