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雷厉风行,闫家父子三人斩的斩,流放的流放,都没落得好下场。被闫父买通的刘典史同样没能求得轻判,自诏狱移送刑部大牢,只等秋后问斩。
“与罪人同父者,充军戍边。五服之内者,三代不许科考”
官下发,刘氏族中一片凄风苦雨,被充军的人家破口大骂,骂刘典史不得好死,下辈子投个畜生胎,再被千刀万剐。
“刘氏女何在?”
点过户籍,族中之人皆在,唯独不见刘红踪迹。
“红姐儿原在舅家。”
一个五服之外的刘氏族人上前回话,道:“前些时日,听说舅家不慈,将她赶出门。其后便不知所踪。”
在多数刘氏族人看来,一个弱女,年不及笄,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这些日子不见,八成是遇到强人,没了性命。要么就是遇到拐子,纵保住命,下场也未必会好。
“不见踪影?”
办事的衙差顿时皱眉,接连询问多人,确定不是族中将其藏匿,再提闫王氏,却听得一阵含糊大骂,骂刘氏女是个扫把星,狐狸精,不得好死。
“押下去!”
衙差听得厌烦,寻不到刘氏女的踪迹,实在没法交差。
若说是死了,死因为何,尸首在哪里?若是被人拐了,拐子又是哪个,拐带到了哪里?
换做平时,实在没办法,寻个无名尸首也能交差。可此案是皇太子亲自过问,被查出来,事可不能善了。
没奈何,只能如实禀报京中来的大理寺寺正。
“真不见了?”
“小的不敢瞒骗上官。”
寺正举棋不定,衙差烦天恼地,忽有一名随行的皂吏走过来,低声道:“老爷,牢里那个闫大郎知道刘氏女的去处。”
“他知道?”
“是。”
“可是诳言?”
“小的打眼瞅着,不像有假。小的还听说,那刘氏女离开舅家之前,似乎做了什么事,坑了闫家。现如今,那对母子都对她恨之入骨,应不会为其遮掩。”
“好。”寺正当即道,“带上来!”
闫大郎在牢中愁困多日,愤恨郁积。眼尾爬上皱纹,鬓角生出白发,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愈发瘦骨嶙峋。
两日后,他便要同充军的刘氏族人一同启程。前者戍北,多少还有归乡的盼头。他却是往西南瘴疠之地,遇赦不赦,至死不能回乡。
“尔知刘氏女下落?”
“回寺正的话,罪人只是猜测。”
“大胆!”
寺正生怒,以为闫大郎是故意骗他,看向皂吏的目光也极为不善。
闫大郎跪在地上,面容枯槁,眼中却着不灭的恨意。
“罪人不敢妄言,虽是猜测,实有几分把握。”
“哦?”
寺正暂压下怒火,皱眉听闫大郎讲述。待听到“晋王府”三个字,表情立时产生了变化。
“晋王府?”
闫大郎点头,道:“自刘红离开,罪人便令家人在城中搜寻。思其未有户籍路引,必不能走远。然多日苦寻未果,最大的可能,便是其已离城。”
“继续讲。”
“那几日,正逢晋王府采买奴婢舞女,官牙私牙闻风而动,更有村人送女进城,刘红极可能伪造身份,被牙婆卖入晋王府。”
“区区一个弱女,竟有这等本事?”
“大人莫要小看此女。”闫大郎咬牙切齿道,“其心性狠毒狡诈,最擅博人怜心。罪人兄弟便是吃了大亏,落得个流放下场。其父又是县衙典史,多番伪造户籍,她必知晓一二。不能做到天衣无缝,骗过几个牙婆,想是极为容易。”
寺正沉吟片刻,令皂吏将闫大郎带下去。
晋王府树大根深,自洪武朝便镇守北疆。虽手持官,依律办事,堂堂藩王府也不是一个六品京官能轻易得罪。
然此案关系重大,知道线索,不能不查。
斟酌许久,寺正提笔写了一封密信,遣人直送怀来卫,交由卫中的锦衣卫镇抚。
“切记,路上莫要耽搁!”
“是!”
护卫领命,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寺正并未就此放心,又写成,另遣人送回京中。
他不能查藩王,锦衣卫却能。
若刘氏女真在晋王府内,无论晋王同宣府之事有没有干系,朝廷都不会放过。甚者,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自靖难之役,太宗皇帝登基,朝廷先后裁撤藩王护卫,派遣锦衣卫严密监视各藩王属地,稍有不对,即刻便会将王府围成铁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