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克里维被石化的消息很快就在霍格沃茨里传得沸沸扬扬。 至此,霍格沃茨绝大多数人都开始对“斯莱特林留下密室要清除学生”的传闻坚信不疑。在教授们看不见的地方,学生们流行起交换护身符、辟邪物以及任何据说可以保护自己的小玩意儿。 作为纯血学生最多的学院,斯莱特林骤然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 这是本周以来,菲妮第三次感到周围怪异的视线。她顺着视线方向看过去,一个眼生的斯莱特林新生慌慌张张地停下了脚步。 菲妮沉默了片刻,远远地没有靠近。“现在,我要去图馆。想跟的话,就别鬼鬼祟祟的。” 说着,她转身继续前行。脚步声犹豫了一下,渐渐清晰地在菲妮身后响起。 菲妮脚步不停,倒找到了对这位一年级为数不多的印象:在开学宴会上,他是哈珀·罗尔之后,第二位进入斯莱特林的学生。 难怪了,原来是一个麻瓜出身的巫师。 事实上,斯莱特林并非没有麻种巫师。只是因为纯血论在斯莱特林的大行其道,他们的存在感一直极其稀微。在这里,他们是得不到什么帮助的,而不出挑,就连利用价值也没有。斯莱特林的纯血学生——包括许多混血,都并不承认他们的存在。 麻种巫师,在斯莱特林就是这样近乎空气的存在。 这件事,菲妮也是知道的,但她并不打算多管。为一群自己都不会反抗的弱者出头是不划算的,她可不想刚到斯莱特林,就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 马尔福可不做这种亏本生意。 不过无论如何,这些处境尴尬的学生也依旧是斯莱特林的一员。密室传闻一起,斯莱特林以极为微妙的姿态处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对周围其他院学生的怀疑,斯莱特林大多学生都不痛不痒。 反正如果密室传闻是真的,那他们肯定是安全的。比起陷入危险,这点舆论可一点伤不到大家坚强且自我的心脏。 只是这几个同样在斯莱特林的麻种学生就略显可怜了。他们同样得被怀疑,但要说安全,这些常年被视作异类的孩子可毫无自信。 菲妮瞥了眼身后。她想起这个新生叫什么了:托林·贝克。只看他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样子,就难以讨人喜欢。这样的麻种巫师,又在斯莱特林,他能向谁求助呢? 菲妮一本接一本地把拿出来。一直远远落在她身后的贝克眼看着学姐手里的越来越沉,鼓起勇气上前一步。 “需要帮忙吗?”他小声问道。 “多谢,托林。”菲妮笑着,毫不客气地把塞在一年级怀里。很快,高高叠起的就快没过贝克的眼睛。菲妮自己也拿了些,带着对方找了个空位坐下。 贝克默默看着菲妮克丝拿起一本,迅速地往后翻页。她搁在一旁的速记笔毫无停顿地在笔记本上往下写。 介于对方态度温和,贝克好奇地问,“您在做什么呢,马尔福学姐?” “整理单。”菲妮头也不抬地说,“晚餐时我会去礼堂,记得提醒我。” 贝克点点头,安静做自己的事去了。 像贝克这样的麻种小尾巴,潘西等人有时也会遇到。他们显然对此适应不良。 “太可笑了,他们以为自己是谁?”潘西大声抱怨道,“我可没义务充当麻种的保护伞!” 此时,菲妮正同众小伙伴坐在休息室的壁炉前。整个休息室都能听见潘西不满的回声,显然就是故意要让某些人听见。 布雷斯也没有压低自己音量的意思:“谁说不是呢?如果这么害怕,那就学学隆巴顿那些蠢货吧——在自己脖子上挂满大蒜,说不定可以熏走怪兽呢?” 休息室里传来一阵阵的窃笑。角落里几个学生脸色一白,头低得几乎埋在羊皮纸里,竟也始终没走。 “要我说,既然都已经在麻瓜社会活了这么多年了。”德拉科慢吞吞地开了腔,“为什么还非要挤进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来呢?既然这么害怕,当初就不该来霍格沃茨吧?” “或许,他们在妄想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西奥多冷淡地说。 “菲妮,说点什么吧?你应该是最近被骚扰得最严重的人。”达芙妮转头,看向神色倦怠的菲妮克丝。 “我没有兴趣在无聊的事上浪费时间。”菲妮百无聊赖歪在椅背上,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白猫的后背,一手懒散地拨弄巫师棋,与对面的哈珀过招。 “只要付出报酬,我并不介意给人庇佑。”菲妮走下一颗棋,引得哈珀一阵懊恼的惊呼。“虽然,我是不觉得靠一个纯血身份,就能庇护到谁啦。
” 这话一出,斯莱特林休息室一瞬之间安静了。 哈珀手一抖,落下的骑士棋被对面的车打爆了上半身。他不可思议地抬头,声音有些结巴:“菲、菲妮姐姐,您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菲妮假笑道,“我只是不认为,区区一个怪兽,有能耐分辨纯血巫师‘高贵’的血脉罢了。” “但这是斯莱特林留下的,肯定与众不同吧?”克拉布立刻开口,空气似乎又流动了起来。 “谁知道呢?”菲妮说,“森特,连我们都不能直接分辨出巫师的血统,你认为什么畜生,会比巫师更了解巫师自己?啊,米拉乖,我不是说你畜生。” 克拉布与高尔对视一眼,目光茫然,说不出话来。米里森坐在壁炉不远处,伸长了脖子,神情迟疑又混着信任。 “你认为,密室是真的吗,菲妮?” “我只相信,开启密室的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人。”菲妮漫不经心地环视四周,将众人各异的神色尽收眼底。“我们都清楚,这实际上对斯莱特林并无好处。” “要重现纯血的光辉,可不是靠这些小打小闹的把戏。开启密室,清理麻种,是能使我们获得利益,还是地位,或者更直接的——凌驾三院之上的权力?” 休息室一片寂静。 菲妮没有顾忌的意思,反而轻轻呵笑一声:“我怎么觉得,现在其他学生看向我们时,眼神里只有警惕和恐惧呢?” 一句直击要害。包括高年级生在内,斯莱特林们都露出了复杂难言的神色:自己让人畏惧是一回事,被人莫名其妙畏惧,终归是不太愉快的。 气氛似乎开始变得诡异起来,级长威尔逊突然厉声道:“请不要在这里煽动大家,马尔福小姐。”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原本还惴惴不安的德拉科立马冷笑:“我们做什么了?仅仅是说出大家心里的疑惑,就让您感到害怕了吗,威尔逊级长?” “你!”威尔逊涨红了脸。可去年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他的愤怒在出口的瞬间僵住了——如果他还想进魔法部,如果他不想让父亲又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再次失去工作的话,保持沉默,是起码要做的。 “威尔逊学长担心大家陷入不安的心情,我实在非常理解。”菲妮笑道,“事实上,我们都对斯莱特林有着深厚的感情。” 威尔逊一愣,不明白对方异常温和的态度从何而来。而后者已经慢慢站了起来。 空旷的休息室中,菲妮克丝的身形显得越发清瘦娇小。但此时此刻,休息室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期待的,审视的,困惑的……所有人静静凝视着她。 菲妮仿若不觉:“学长,有些问题,并非闭口不言,它就不存在。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次密室事件,给大家带来了一些令人厌烦的猜测和质疑,不是吗?” “这倒是,”针落可闻的静谧中,一个高年级的低声附和传进众人耳膜。 “也不知道那个继承人在搞什么名堂。”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很久。”菲妮自然地接上了学长的话,神色不解又无奈。“如果斯莱特林继承人真的出现了,他为什么不向我们揭露他神秘的面纱呢?只要对斯莱特林有好处,不管他要做什么,难道我们大家有谁会不为他提供帮助吗?” 女孩的声音如叮咚的清泉,在休息室中轻盈地响起。所有质疑由她说来,都好像不谙世事的孩童,天真而诚实地指着皇帝的新衣。 而学生们,都被她柔声牵引着,被迫思考他们从未深入思考的问题。 从些微传递着不安的衣料摩挲声,到越来越频繁的私语。菲妮克丝侧耳听了片刻,然后漫不经心地一推—— “还是说在他看来,自己的同伴,根本不值得信任呢?” 哗——不断在众人心中汇聚的困惑和不安被彻底点明。原本对自身安全的绝对笃信,终于从摇摇欲坠中彻底崩塌,如被戳破的海市蜃楼,在人群中消散殆尽。 “……我们的继承人,到底想做什么?”一个斯莱特林喃喃着,被旁边的友人一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出了声,赶紧闭上了嘴。 “最重要的是,”索尔顿看了眼菲妮克丝,替后者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这位继承人,真的是我们这边的人吗?” 【不是。】一个笃定的回答浮现在众人心中,他们根本得不出第二个答案。 【我们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根本不在意我们什么处境。】 他们不是继承人的朋友,而是不被他在意的棋子,随时可以被对方抛弃。 恐惧后知后觉地降临在所有斯莱特林之间,
至此,他们再无隔岸观火的从容了。 威尔逊环顾大厅,他看见女级长嘉玛脸上的阴郁,看见巨大的沉默盘旋在斯莱特林休息室的上空。 最后,他看向了站在桌前的菲妮克丝。女孩脸色苍白,看上去比这里的新生还要年幼,看着众人的神色无辜而又怜悯,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并没有分给威尔逊任何多余的关注。 威尔逊垂下头,他同样被挑起了对继承人的怀疑。但在忧虑之外,一种极端的兴奋也在他心中激烈地回荡、碰撞。 家世、智慧、达成自己目标的手腕,眼前这个女巫无一不具备——这是绝佳的机会。威尔逊心如擂鼓,仿佛即将压上全部身家的狂热赌徒。 虽然他们曾有过误会,但一切还来得及。但只要现在做出选择,他还能更上一步。 一片寂静中,威尔逊讨好似的,率先将话语权递给了菲妮克丝:“我们之前误会太深了,菲妮克丝小姐——依您看,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嘉玛级长神色微妙地看了眼搭档,威尔逊只当没看见。 菲妮眼里闪过淡淡的惊讶,但触目所及,所有的眼睛都看向自己,想要得到答案。 菲妮深深看了眼威尔逊,清了清嗓子,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般开了口。 “不管继承人想做什么,都不该损害我们的利益。如果他想抹黑斯莱特林的形象,连面都不露,就把我们绑在他的船上,那可大错特错了。” 菲妮面带微笑地回看众人,“我们可不是随便扔块纯血论的骨头,就会舔上去的哈巴狗——斯莱特林,对非纯血的同学,可是同等友善的。” 一双双眼睛接连亮起,斯莱特林的学生们露出如出一辙的算计表情——呃,除了少部分人。但克拉布和高尔另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于是,休息室屈指可数的几个麻瓜出身的学生,迎上了来自无数同院生的,友好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