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风似乎在一瞬间静止了。 夜色太深，深得菲妮除了那双瞪大了的、闪闪发亮的绿眼睛什么也看不清。那明亮的眼神像温度过高的探照灯，打在菲妮脸上，蒸得她原本平静的脸上康乃馨色越来越深。 她瞪视哈利，顶着一张泛起薄红的脸：“怎么，这个答案还不够吗？” “不，应该说，它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哈利没能看见菲妮的表情，却也听出对方有恼羞成怒的趋势。他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脸红得像刚煮熟的螃蟹。 “我没想到，菲妮。我甚至以为，你要继续否认，直到我拿出我的‘证据’为止。” 明明她和哈利的相处并不如比斯莱特林更久，菲妮不明白他是什么时候看穿了自己。 “的确，我原本打算直接离开。” “那为什么，你没有这样做？”哈利紧紧地盯着菲妮克丝的双眼，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你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了。”菲妮目光凶狠得像要一口咬断哈利通红的脖子（她的脖子也越来越红），“为什么一定要我再说一遍？” “嗯，我知道你也许爱我？”哈利咧嘴笑道，赶在菲妮捏紧魔杖要把他击飞之前再次开口——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肯承认了？你明明因为家族……立场？这之类的事情，一直对我保持沉默。” “我并不完全认同，但就像你说的。偶尔考虑下当下也没什么不好。”菲妮别过脸，为自己即将说出的话感到不自在。 “我喜欢你，而且，对此视而不见已经成为我们的阻碍了。” 忍不住的，哈利又笑了一下：“你终于明白了。” 菲妮看了他一眼：“我想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无所谓，”哈利说，“知道你爱我，这就足够了。” “你是故意的吗？” “什么故意，重复你没说出口的你爱我吗？” “……” “我爱你，菲妮。” “……你已经说过了。” “我爱你，菲妮。” “……嗯，我知道。” “菲妮。” “嗯？” “我爱你。”哈利半蹲下来，抬头专注地看着菲妮克丝。 “……你到底想干嘛？” 哈利摸摸后脑勺，又把手放到裤管两侧，用力擦拭掌心气温上升而蒸腾出的热度，然后小心伸到菲妮眼皮底下。 “我能牵你的手吗？” 菲妮垂眼，看着那只五指紧贴在一起，显得过分板正的手。大概自己也感冒了。 “没人看见的话。”她说着，轻轻把手搭了上去。并不是没有过和哈利的肢体接触，比这更亲密的也不少。可菲妮居然感到了紧张。 她想哈利也一样。他紧紧握着菲妮的手，仿佛要确认这是真实的，他举起交握的双手，放在自己眼前。菲妮在思考，如果他要把手放到嘴边亲吻，自己是否应该抽回去。 哈利想做的远不止吻手。女孩身上香草的甜味越发迷人，他头昏脑涨，恨不得一把把她抱住，好接住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的幸福。但他最终克制住了自己，只是紧紧握住菲妮抬起的、带着凉意的手，把吻落在了自己的骨节上。 “必须要没人看见的时候，对吗？”他呢喃着说。 “你知道的，问题始终存在。”菲妮回道，“就算考虑现在，也要以防万一。” “好吧，我认识的菲妮克丝就是这样。”哈利不住地摩挲菲妮的手背，让她感到很痒。 以后他们只会在无人时分无人处约会。短暂的失望过后，一种隐秘的期待油然而生。哈利点点头，像是说服自己一样。“这就够了。我有心理准备，总之，这只会是一时的，对吗？” 菲妮动了动手指，对方比预料中接受得更平和，倒让她有点抱歉。“嗯，我需要时间。当然，事情总会得到解决。” 他们这就是在交往了？哈利有些紧张，忍不住想打破此刻的宁静：“让我确认一下，你不会是想说服我退出比赛，才同意我们交往的吧？” “我不喜欢的人的生命对我来说一不值。”菲妮横了他一眼，“不过你倒是给了我启发——要是你不退出比赛，我该考虑一下分手的必要性了。” “呃，我想你是开玩笑的？” “傻瓜。”菲妮扑哧一声，被哈利紧张的神情逗笑了。“如果你需要确认的话，这个玩笑就不好笑了。” “好吧，”哈利松了口气，“抱歉，我的意思是……今天的一切都出乎意
料，以至于我有点分不清笑话和现实了。” “该说抱歉的是我。”菲妮抿唇。夜晚的湖风不必说有多冷，对方却始终传来温暖的气息。菲妮靠了过去，很想问问哈利用的木质香产于何地，靠近又发现他额头细密的汗珠，伸手将它拭去了。 “我犹豫了太久，才让你总是猜测我的回答。” “不过我还是等到了，对吗？”哈利握住菲妮拭汗的手，将她的手心贴上自己脸颊的一边。 “嗯。”菲妮弯起眼睛，眼里是一片静谧温柔的深海。“争霸赛的事也不必担心，既然你决心要参加，我会帮你的……作为恋人。” “真希望我不用让你这么担心。”哈利慢慢把脑袋蹭进菲妮的颈窝，后者没有躲开，这让他心里一片窃喜，交往的实感也在这样被获准的触碰中一点点填充了他满是忐忑与不确定的内心。他是菲妮的恋人，而且迟早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个事实，那就是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连梦中也没有预演的美妙的现实，就像一脚踩上软绵绵的天堂。 “不过我承认，”哈利嘟嘟囔囔地说，“要是你肯支持我，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我可不知道，你是这么爱撒娇的家伙。”菲妮抚摸着哈利后脑勺硬硬的发茬，在他耳边说话，她甚至能看清自己的气息是如何一下抚红那只耳朵的。 “其实就算不交往，如果你没法退出，我也会帮你的。”她恶作剧般补充道，往哈利耳朵里吹气，“毕竟就算作为朋友，我也很喜欢你。” “……好痒。” “谁让你不起来的？” “菲妮……” “怎么？” “我想抱一抱你，可以吗？” “让我想想，”菲妮笑着，手指点点下巴，叮叮叮当的铃音随着她的动作，直钻进哈利心里。哈利的手已经追着手镯牵起的铃铛声，来到菲妮腰后了，却在即将环住的时候，听见菲妮坏心眼的宣告——“嗯，不行。” 哈利的手一顿，僵在了原地。他放下手，不确定地直起身子，对上菲妮戏谑的笑容。她好像很喜欢捉弄自己。哈利想着，不自觉露出微笑：“真的不能吗？” “当然，现在实在太晚了，你不困吗？” “明明是你半夜叫我下来的。” “所以我付起了责任，提醒我们该回去了。” “好吧，”哈利颇为惋惜地说，“那回去的时候……” “嗯？”菲妮把头歪向一边，用无辜的表情看着哈利。 “不，没什么。”哈利莫名闹了个大红脸，从地上捡起隐身衣胡乱往头上套。 菲妮挑起一段透明的如流水般的材质，钻进隐身衣，靠在哈利身边。 “ll，你的隐身衣还真是方便。”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哈利被她若无其事地一靠，连自己原本要说的话都忘了，结结巴巴地附和菲妮。 “嗯哼，”菲妮翘了翘嘴角，手上支使着哈利僵硬的手臂，把它摆成方便勾挽的姿势。 “好了，我们走吧。” “嗯，嗯。” “你得送我回去，知道吧？” “当然，”哈利总算回过神来，“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真像个傻子。菲妮撇撇嘴，心里却莫名的轻松。 “跟我说说吧，勇士进了房间后，邓布利多都说了什么？”她率先迈步，拉着哈利把脚从湿润的草地上抬起。 “唔，我想想，”哈利一边随着菲妮往前，一边从兴奋过度的大脑里搜寻今晚发生的其他事。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哈利觉得自己肯定要失眠了。 “邓布利多说服了马克西姆夫人和卡卡洛夫先生让我遵守契约，参加争霸赛；然后巴蒂·克劳奇先生给我们解释了一下比赛的流程，但没告诉我们第一个项目是什么……” “为了考验你们的胆量？看来是不得了的大家伙啊。” “你相信吗，我从来没把名字投进去。” “这是当然的，否则为什么我情愿你退出呢？你没那么傻，还没到年纪、也没学几个好用的魔法，就去干这种蠢事。” 哈利莫名想到了弗雷德和乔治。当他们顶着花白的头发和胡子从火焰杯的圈子滚出来时，他确实注意到，菲妮的表情不可谓不嫌弃。 “嗯，我从没想过要当什么勇士！……好吧，只稍微想过，但我不可能鲁莽到真的报名。不过，你的朋友——塞德里克·迪戈里，他看起来也不相信这点。” “当然，他不了解你。而你每年都要折腾出什么事来，在学校里
大出风头。” “那些事很多也有你的参与，菲妮。”哈利提醒菲妮。 菲妮不理他：“你们都代表霍格沃茨的勇士，合该齐心协力，把另外两个勇士挤出去。” “我还没想过，大家现在都不相信我。赫奇帕奇大概会认为我是故意抢走属于迪戈里的荣誉……” “难道你不相信我吗？会有办法的，你们只需要坐下来好好聊聊。” “有这样的机会吗？” “当然，”菲妮望向哈利，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哈利熟悉这个笑容，每次她想捉弄谁、或者在打什么坏主意（通常会产生好的结果）时，都会这样微眯起眼睛笑，显得自信又狡黠。 “有那两个学校的人在，大家轻易就能站在我们这边。” 谈话的声音揉碎在夜空中，被不时刮过的湖风吹散了。除了经过时脚下的草叶和泥土，谁都看不见菲妮和哈利，但他们确实在今夜的月光下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