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瓒愣神的时间,朱厚照怒火更炽,随手又抓起一只石砚,狠狠砸向跪在地上的僧人和道士。
“尔等该死!”
石砚挟着风声砸下,一名僧人惨呼着倒地,额头直接被开了口子,鲜血汩汩直冒,顷刻染红僧袍。
余下几人面现惧色,汗洽股栗,抖得比先时更加厉害。
“陛下!”
“陛下息怒!”
见朱厚照又抓起一方镇纸,谷大用和丘聚连忙上前,不是为僧道求情,只担心朱厚照气坏身子。
这些僧道心怀不轨,冒以“仙药”为名,向陛下进上红丹,其行之恶,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然大行皇帝丧期未过,陛下衰服未除,乾清宫见血已是不祥,闹出人命更是非同小可,传入前朝,恐将难以收拾。
张永和谷大用壮着胆子拦下朱厚照,拼命向杨瓒使这眼色。
杨侍读,救命啊!
知道情况紧急,不能继续保持沉默,杨瓒上前两步,躬身下拜,道:“臣翰林院侍读杨瓒拜见陛下。”
听到声音,朱厚照抬起头,表情中闪过一抹惊讶。
“杨侍读为何至此?”
“陛下今日未上早朝。”杨瓒毫不废话,单刀直入。
“这……”朱厚照抓着镇纸,颇有些尴尬。
在弘治帝神位前,朱厚照立志要做一个明君。言犹在耳,隔日便自顾食言,出尔反尔,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朝堂诸公皆忧心不已。”杨瓒继续道,“臣担心陛下,故斗胆奉先帝御赐牙牌金尺,无召觐见,还请陛下赎罪。”
话落,目光定在朱厚照的手上。
牙牌,金尺?
朱厚照咽了口口水,下意识放下镇纸。
刘瑾被抽得凄惨,至今仍满脸青肿。不只张永谷大用等警钟长鸣,时刻自省,朱厚照事后回想,也是历历在目,颈后发凉。
“孤……朕是被这些妖人气的!”
唤杨瓒起身,指着跪在地上的几人,朱厚照怒火又起,到底没控制住脾气,抓起镇纸砸了下去。
这次没伤人,却直接吓昏两个。
“这些妖人害了父皇!见朕年幼,以为朕好欺,又想来害朕!”
猛然甩袖,朱厚照黑着脸走回暖阁,仍是怒气难平。任由那几个僧道跪在庭中,跪死算是便宜!
“陛下,可是这些丹药?”
杨瓒跟进暖阁,谢过赐座,摊开五指,掌心赫然躺着两粒血红的丹丸。
“是!”
盯着两粒丹药,朱厚照怒容满面,牙关紧咬。
“这些妖人谎话连篇,胆大包天,朕恨不能将其全部凌迟!”
收回手,杨瓒叹息一声。
“此事,陛下是如何得知?”
“孤……朕早先便有觉察。”
沉默片刻,朱厚照面上闪过戚色,低声道:“父皇久病不起,太医院束手无策。可每次朕请安,父皇的气色都很好。朕觉得奇怪,父皇只说见到朕便觉得舒畅,气色自然就好……”
话到中途,朱厚照已是语带哽咽。
“朕后悔……有前朝之事,朕早该想到……朕后悔!”
朱厚照再说不下去,坐在椅上,当场哭了起来。哭声中带着无尽的懊悔和悲伤,锥心泣血。
“朕要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朕要将害父皇的人一个个找出来,千刀万剐!”
杨瓒没有出声。
他几乎可以肯定,朱厚照话中的“他们”,绝不只几个僧人道士。
唏嘘之后,杨瓒开始皱眉。
处置僧人道士也好,追究背后之人也罢,愤怒悲伤都可以理解,却不是随意罢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