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信找到草坪上的女孩时,正好碰到她的家人也来找她,看年纪可能是她母亲。
他顿住脚步,没有再往前走。
他看着这位母亲认真地清理着女孩儿头发上的草屑,正犹豫要不要转身离开,却看到母亲突然抱着女孩儿哭了起来。
母亲的哭声很压抑,似乎怕被人听见,可女孩儿的脸很呆滞,或者说空洞。
他想,可能女孩儿智力有问题吧,真可惜,她长得很漂亮,如果不是有问题,今天应该是要上学的。
他拉了拉背包的肩带,默默地走开。
晚上的聚餐在一个火锅店里,虽然天气很热,但店里开了冷气,冰啤酒配火锅,别有一番滋味。
同学李爽带了女朋友来,女朋友很时髦,一头波浪卷发衬得脸没巴掌大。
迟信又想起了医院草坪上的女孩儿,她那一头黑长直的头发很柔顺,即使刚从草坪上爬起来,稍加打理,头发看起来仍不显凌乱。
他再一次在心里为她惋惜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李爽朝他看过来。
迟信一愣,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那声叹息不仅仅是在心里。
“今天去医院办点事,看到个人很可惜,才二十来岁,但好像智力有点问题。”他解释道。
“医院这种事多了去了,我爸最喜欢在吃饭时说他们医院的事,如果是说点家庭伦理大悲剧也就算了,前几天晚上竟然说他做手术割下了一段肠子,黑得像我小时候骑的自行车轮胎。”
在座的人哈哈大笑,纷纷让他形容一下自行车的轮胎有多长,有没有摸过,手感怎么样。
话题越偏越远。
因为实习,几人已有两三个月没见,此时热切地交流着实习的心得,也讨论着毕业后的去向,只有迟信端着水杯抿了一口,掩盖了表情。
他在二月底的校招时就确定了工作,是在本市一家不错的软件公司做销售,公司行业与他的专业挂钩,销售又能带给他成就感,他很满意。这些他的同学都知道,所以他没有加入谈论也不显得突兀。
这时邻桌来了几位顾客,都是女生,坐下后嘻嘻哈哈聊得热火朝天,声音算不上吵,但肆无忌惮的笑让她们显得精神飞扬,活力四射。
迟信注意到其中一个女生留着又长又直的头发,头发披散着,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在问服务员有没有皮筋。还有更深一层原因是,这一头长发跟他昨天看到的那个女孩儿的头发很像。
他哂笑着摇了摇头:怎么现在竟注意起女孩儿的头发来!
他收回目光,认真地听着同学们现在聊的话题,他迅速地加入进去,也和他们一起分享着自己工作后的收获。
至于女孩儿的头发,他暂时抛在了脑后,毕竟这些真的与他无关。
可能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第二天,迟信去学校找同学拿份资料,竟与他心里一直记着的黑长直迎面碰个正着。
因为想到这可能是毕业前最后一次来学校,所以他走的很慢,沿途看着学弟学妹们青春活跃的身影,他突然觉得,仅仅是工作不到三个月,他对这校园生活竟生出了一丝陌生感来。
因为走得慢,他觉得双手有些无处安放。所以索性背起了手,像个老学究一样慢慢地踱着步。
远远地,他看到前方走来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很像他昨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个。
之所以只是觉得像,是因为他压根儿没想过那就是同一个人。昨天的先入为主,让他心底几乎认定了那不会是个正常的女孩儿。
她既然出现在医院,而且做出在如此热的天气晒太阳的谜之行为,还有最后留在他脑海里的那张木然的脸,除了她的身体或是心理有问题,他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性。
但现在,他看着那女孩儿离他越来越近,五官也渐渐清晰起来,因为她昨天一直没做表情,导致她的眉眼很真实,不会因为表情产生丝毫偏差。
真的没错,就是她!
他的大脑近乎亢奋,她一个人出现在大学校园里,说明她跟其他人一样可以正常的上学和生活。
他脑海中浮现她昨天躺在草坪上的身影,当时觉得不可思议的、近乎弱智的行为和表情,现在想起来觉得很有意思。
她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