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平静的生活开始了,春去秋来,转眼两年过去,姚瑶与依梵訞也真的过起了舒心的田园生活,唯一的遗憾就是时常思念两个孩子:牵牵和念念两兄弟。
两年平淡无奇的生活,仿佛山里日子几千年如一日,在历史长河中并没有多少变化,科学展所增加的不过是电视、电话、汽车、大厦,这些不过是生活里的一点点涟漪。在山里,生活的主体与几千年来没什么变化,依然是柴火煮食,依然有马驼牛耕,依然是黄土里播种,收获后储粮,种植五谷瓜果,养着鸡鸭牛羊。
日升日落、风来雨来、朝霞夕辉,江上笛鸣、乌鹊南飞,春来百花艳、秋来星月明,夏日烈日炎、冬来雪漫天。姚瑶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几千年,过了无数世,在山里,只有四季变化,岁月流光,不见时代的步伐,只有苍老了的苍山夜话。
伊梵訞的母亲是一个极其勤劳的山里妇人,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两个孙子出生就被抱走的积怨也在胸中散开了,本来贫困如洗的家,自有了这个儿媳妇,家已经好多了。盖了宽敞明亮的新房,还清了多年的欠账,儿媳妇又美丽大方,母亲心中是非常高兴的,儿子能娶到媳妇已经很高兴了,何况是这样好的媳妇,家都仿佛富裕了。
婆婆盼望着儿媳妇再生下孙子来,前一胎孙子被亲家抱走了,再生一胎亲家不可能再好意思抱走吧?伊梵訞的母亲是这样想的。
看着两年过去,儿媳妇的肚子没什么反应,伊梵訞的母亲有意无意地提醒姚瑶:“姚瑶啊,女人一般隔一年就可以再要孩子,你嘛,也不是剖腹产,都过了两年了,可以要孩子的,现在不要啊,等年纪再大些可就不好要了。”
每当这时候,姚瑶总是无言以对,只能默默走开,或者转移话题。姚瑶这样做时,伊梵訞母亲的眼神里又多了愁绪,脸上也更加阴沉。以姚瑶对世间人情渴望的了解,知道婆婆是个山里善良的妇人,与她说爱情的道理是没有道理的事情,自己心中所承受的哀苦更是没法说,只有少与伊梵訞母亲说孩子的事情。
爷爷常常会把两个孙子的视频和照片给姚瑶,每到这时,姚瑶总是看着落泪,等心情平复了,再拿照片、视频给伊梵訞的母亲看,告诉她,她的孙子很好,会坐了,会爬了,会走了,会说话了,会对着镜头喊爸爸妈妈了。
伊梵訞的母亲每次看完孙子的照片和视频后,总是伴随着长吁短叹,想自己的孙子,无论在外面活得有多好,总归不如在自己怀里爱着的好,这也是人性自私的一面。
人总会把孩子当成自己的财富,好像不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就不属于自己,伊梵訞的母亲更是无法明白,她的孙子在亲家里长大比在山里长大更有出息,更拥有更加广阔的天地。她想的是自己没有拥有过孙子,这种人性里占有欲所导致的情感,没法给一个渴望孙子绕膝的婆婆解释。
孙子,儿子孩子不就是孙子吗?只要他们能够健康成长,能够长大立事,实现他们的自我价值,在哪里长大,不都一样吗?更何况是在外公外婆家长大,比山里条件好得多的地方长大。孩子、孙子是基因问题,渴望参与孩子、孙子的成长和生活是情感问题,或者是自私的情感问题,姚瑶不能去给伊梵訞的母亲讲这道理。
尽管伊梵訞与姚瑶还是日夜相爱不减,但生活里,已经渐渐因母亲对再生孙子的期盼,生出裂缝来。这个善良的山里妇人,也是一个倔强而执着的母亲,她喜欢儿媳妇,又埋怨儿媳妇,倒不是整日揪着不放,只在偶尔唉声叹气中表露出来,或者在别人问起她为什么没看到她孙子时,她言语搪塞:“我孙子在大城市里呢。”过后还是会因为别人的窃窃私语而低落。
婆婆不说媳妇儿的不是,比较山里老太太知道娶媳妇儿不容易,对儿子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何况只有伊梵訞这一个儿子,一个儿子那就得承载所有希望。母亲会在地里干活时,见媳妇儿不在场,劝说自己儿子:“梵訞,先前两个孩子的户口都没上到我们这里,你户口本上还没有孩子呢,不想想吗?是姚瑶不愿生了?还是你不愿要孩子了?别人背地里说话难听呢。”
每当母亲说这些的时候,伊梵訞就会露出烦躁的样子来,他爱姚瑶,他愿意尊重爱人的一切决定,包括不再要孩子,况且自己有两个孩子好好的。
生活总是不能顺心如意,就像老天要有意考验生活似的。以前伊梵訞家里穷,因父亲的病,外面欠账对这本来穷的家庭不算少,儿子娶媳妇儿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帐还了,盖新房了,户头里还有对于山里人很大的一笔存款,媳妇儿也有了,孙子也有了,只是不在身边而已,按理,一切都该很是顺心如意才对,生活应该再无烦忧才对,可是生活总就是时不时的给你来一下,仿佛不来一下怕你忘了自己还活着。
这个家庭生活的来一下提醒就是伊梵訞的母亲,唉声叹气中,伊梵訞的母亲显得很是苍老,伊梵訞心中有些不忍,也偶尔与姚瑶商量:“要不,就再要一个孩子吧?”
而这时就会不欢而散,姚瑶并非非得不要孩子,她知道,生活的牵绊越少越好,守护一生一世的爱情本就很难,再多要孩子,自己家里父母不知又会跳出什么魔鬼想法来。
姚瑶给伊梵訞的理由是很直白简单的,他相信伊梵訞这爱读古学的人能够理解:“梵訞,你想想,我们再要一个孩子,你母亲和我们把他抚养长大,再要的孩子与牵牵和念念都是亲姊妹,但是这样两个不同环境、不同教育下长大的亲姊妹,将来必定生活在两个世界,我们怎么对山里的孩子解释,这样对他公平吗?都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却受着不同的教育,拥有天差地别的财富起点,孩子心里能平衡吗?到时我们心里能舒坦吗?梵訞,我们的爱情足够我们品味一生了,你母亲的哀愁没有办法满足了,她不懂,我相信你懂,好吗?梵訞。”
伊梵訞还是一个极其善良的人,并且很珍惜与姚瑶老婆难得的爱情,当中经历那样跌宕起伏的旋律才走到一起,如何不珍惜呢?也是伊梵訞对姚瑶的承诺,要一生一世的爱她。
好在伊梵訞明白老婆姚瑶为了嫁给与自己的爱情,舍弃了多少东西,力退了多大阻力,伊梵訞除了爱,还心中存着对爱人的感激。他知道老婆出生名门望族,从小没有受过一点点苦,凡事都有人照顾,山里的生活,伊梵訞也从不让姚瑶干半点的活。反倒是姚瑶有时要下地里去,她把农活当着乐趣,喜欢你挑水来我浇院的惬意。
虽是在山里,但什么也不缺,网络、空调、电视,冰箱、全自动洗衣机……该有的都有,就连姚瑶最爱喝的伏特加也没缺过。生活还是富足而无忧的。
大多数时间里,姚瑶埋头写自己的《殊迹婵婉》,她想用学的形式,告诉世人一个真实的巫山神女,但是神姑告诫,不可透露自己入世为人的缘由,不然法咒解不了,一生将白费。所以姚瑶写了改,改了写,想着用隐晦的办法写出巫山神女的哀愁,也就是自己八千年所历经的那些人世沧桑、爱恨情仇,还有八千年来对于巫山神女的煎熬。
众人总是仰望神女峰而感慨万千,但谁又能知道神女的难呢?姚瑶想把这个中心酸泪告诉世人,《殊迹婵婉》一直坚持写下去,这也如渴望破解法咒一样,是自己冥冥中注定的使命。
凌雁时不时飞来重庆,再转到巫山上来看望这个山里的好闺蜜,外面风风火火、恍恍惚惚的世界里没有一丝清静,既能来看望闺蜜,又能找寻生活里桃花源的寄托,凌雁很是喜欢巫山。
每次凌雁来,都有亚力斯这个美国小伙子,姚瑶现凌雁变了,变得相信爱情了,不再是那个喜新厌旧、放纵欢愉的凌雁了。
在亚力斯的影响下,凌雁也开始爱上中国古学,她与亚力斯生活无忧,也不用担心温饱问题。两年后,亚力斯决定留在中国,对古学中背后的故事进行考证,因常到巫山,常眺望神女峰,亚力斯也开始研究楚辞,特别喜欢屈原、宋玉,这就让四人更有了共同话题,唯一不同的是,亚力斯喜欢考证古学中写的那些地方,他不怕千辛万苦也要去寻找那些地方。而楚辞大多是描写南方的故事,所以亚力斯带着凌雁在武陵山脉至秦岭华山这大片区域折腾得不亦乐乎,休息时就到巫山神女峰旁陪姚瑶和伊梵訞。
只有姚瑶明白要守护一生一世的爱情有多难,她历经八千年而不得,这当中的心酸只有她自己能明白。伊梵訞开车下山去买东西时,她担心伊梵訞出意外,担心伊梵訞经不起花红柳绿的诱惑,所以每次必须得跟着一起去,自己的爱情不能再有闪失,这一世解开法咒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伊梵訞身上。
就在姚瑶小心呵护自己的爱情之时,变故渐渐走进生活里来。
伊梵訞的母亲时常胸口疼痛,一直都没有引起重视,疼痛时吃些消炎药和止痛片又见好了,终于疼得忍不住时,到医院一检查,肝癌,这对于伊梵訞来说如晴天霹雳,如天塌了一般。
父亲很早就因为疾病去世,是母亲一个人坚强的把伊梵訞抚养长大,伊梵訞觉得对母亲的亏欠怎么都还不完,加上孙子也没让母亲享受到乐趣,就更觉得对不起自己母亲。根据医院通告,治疗保养得好,伊梵訞母亲还能活三年,稍微不主意,也就几个月的寿命。
银行的存款加上凌雁和姚瑶爷爷、外公的支持,医院的花费不用担心。最开始是瞒着伊梵訞的母亲,说是一般胃病,最后还是在医院被伊梵訞母亲知道了,既然是癌症,不认命也不行,况且已经是中晚期,没有转好的希望。
伊梵訞的母亲希望在自己死之前,让伊梵訞与姚瑶再生一个孩子,户口要落在伊梵訞家的户口本上,这个山里善良妇人有生之年最后的期盼,照理说也不是多难。作为一个即将离世的母亲的心愿,伊梵訞想着要满足母亲,自己从小受母亲养育之恩,还没好好孝敬母亲,母亲就快要离去,伊梵訞怎么能不伤心呢?
姚瑶无法,知道这是人间难以回避的亲情诉求,想着实在没办法,就只好再生养一个孩子,而且自己父母也不可能知道,不生养不行了啊。如果让伊梵訞的母亲带着遗憾离开人世,这一定会在伊梵訞心中投下阴影,而且架不住伊梵訞苦苦哀求,求老婆别人自己母亲这样辛苦一辈子而含恨离去。
决心也下好了,谁知三两月过去了,姚瑶肚子没有丝毫动静,到医院一检查,这辈子都没法再怀孩子了。
而伊梵訞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见儿媳妇肚子没有反应更加心中憋闷,伊梵訞渐渐地开始埋怨姚瑶。
姚瑶理解伊梵訞爱母亲之心,但是自己已经不能生育,以前的两个孩子不可能再弄得回来,姚瑶知道自己父母的手段,这如何是好呢?难道要看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就此中断吗?姚瑶不甘心。
想了两个办法与伊梵訞商量安慰母亲,一是告诉母亲实话,儿媳生完双胞胎后,伤了子宫,再没办法生育,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况且伊梵訞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就算是依照‘无后为大’,伊梵訞也没有遗憾了。第二个办法就是骗伊梵訞的母亲,已经开始准备怀孕了,早晚都得必须要一个,给伊梵訞母亲保证一定再生一个孩子,户口落在巫山,拖一拖,等伊梵訞母亲走了,也就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