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风声浮动了一夜,殿中的云倾月,却是一夜无眠。
待殿外曙光熹微,光线逐渐亮堂,云倾月终归是睁了眼,坐起了身。
身上的薄被稍稍滑下,带着几许温度,几许淡淡的药香,她微微皱眉,再转眸朝不远处的床榻望去,则是见得一抹雪白清瘦的身影正蜷缩在床榻,缩成一团,身上并无任何被褥,整个人看着竟是凄凄了几许。
心底漫出几许嘈杂,抑制不住的涌动开来,她沉默片刻,才下了软榻,伸手抱了薄被行至百里褚言的床榻边,垂眸一观,瞧清了他苍白的脸。
此际,他正双眸紧合,似是睡得正熟,只是大抵是冷了,他好看的墨眉微蹙,似是睡得并不安稳。
比起常日里的风华清俊来,此际的百里褚言显得格外的淡定,透着几许道不清的淡雅,似是人蓄无害,良善无欺,只有这样,才让她也感觉释然与安定,只不过待他醒来,睁了眼,这精致如华的面容染了生动的笑容,便活生生的增了蛊惑与致命的吸引,让人稍有不慎,便定将沉迷,甚至是万劫不复。
心思沉杂,难以平息,她默默的将他盯了片刻,随即将薄被轻轻的盖在了他的身上,再细细将他的面容打量一眼,随即转了身,无声无息的朝殿门行去。
刚打开殿门时,淡淡的阳光落来,晨风拂动,发丝与衣袂皆被扬起,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清爽。
她稍稍拢了拢衣裙,缓步于不远处那棵经常坐定的花树下坐定,默了片刻,才伸手随意的顺了顺头发,因着并无木梳,是以也无法好生梳发,再加之头上并无玉簪这些挽发的东西,无奈之下,便摘了一只细细的枯枝,将发丝稍稍挽了一半,其余一半,则是随意披着。
遥想曾经还身在翼王府时,身边婢女成群,每日皆将她梳妆打扮得一丝不苟。她自小生养在深闺,梳妆打扮,着精致妆容,为的,也不过是给太子瑾看罢了。
而今,物是人非以后,她已不再注重梳妆,就连此际的头发,也随意乱挽,甚至历来贵重的脸,此际也是**一片,不得不用面纱来遮盖。
一想到这些,心底除了叹息,便是平寂,如同死一般的平寂,但她却知晓,骨子里的憎恶与不甘似是快要如睡狮般醒来,在沉默之后,那便要喷薄爆发了,到时候她云倾月,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束手束脚,无奈而又窝囊。
心思婉转,目光也跟着变了几变。
正这时,不远处有宫奴端了早膳来,他们皆亦步亦趋,待见着云倾月落在树下时,又见不远处堆积如小山的野花,纷纷诧异了一下,却也未多言,又继续端着早膳朝不远处的长幽殿殿门而去。
云倾月瞥他们一眼,眸色动了动,再抬眸观了观天色,只觉这时辰已是不早了。
缓缓起身,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泥尘,她缓步往前,拿了一小束野花,随即
转身而去,但此去的方向,并非长幽殿殿门,而是那条通往外面的落花小径。
经过一夜,这小野花并未枯萎,反而还依旧如生,隐隐淡香飘来,不若路径周围的繁花来得香,但小野花的这种香,却甚是特别,仅需稍稍一丝,便能分辨出来。
她对这凤澜宫中并不熟悉,但那御花园,她却是知晓路径。
此际正午早晨,道上来往的宫女并不多,云倾月也刻意的避开躲藏,是以待行至御花园时,一路无阻。
清早之故,微风习习而来,略微清爽,御花园那些花树及草地,纷纷带着晶莹的露珠,犹如以前在翼王府随处瞧见的珍珠亦或是雪白的夜明珠一般,委实是好看。
刻意驻足观赏了一番晨景,不急不缓,待回神,目光又朝不远处的紫薇花海瞧了瞧,眸色也突然间变了几变,随即按捺心神,缓步朝紫薇花海行去。
昨夜收到那玄衣男子的桃花信笺,当时是有些诧异及复杂,只是待思量一夜,她终归是决定见他一见。
说来啊,有些东西,务必要自己争取,既是机会来了,又怎能再放过,不得不说,昨日那玄衣男子非富即贵,加之来自南翔,比起凤澜来,那南翔,不是更为强势么!
花树一重接着一重,云倾月漫步其中,裙角被草地的露珠沾湿,头发也被花枝触到,露珠撒了一身。
她眉头皱了皱,在错综复杂的**中穿梭,却是循着昨日记忆,来到了昨日与那玄衣男子相遇之地。
此际,这地方空无一人,双眸四顾,皆是花海重重,静谧而又幽深,云倾月眉头一皱,心底也是沉了沉,只道那昨日那男子好生无礼,既是相约她来,他自己却是未至,委实是过分了些。
因着地上草地露珠湿润,是以也无法就坐,便只有静立在原地,兀自等候。
只奈何等得久了,手中的小野花也被她不耐烦的捏碎了些,待终于放弃欲要回长幽殿时,哪知一道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于这静谧的花海里倒是显得突兀了些。
云倾月眸色微动,循声一望,便见一名素衣男子缓步靠近,那男子面容隽秀,但表情却是刻板,脸上也并无笑意,只眸中却故作沾染了几分柔和,瞧着也不是太过冷硬。
云倾月心底微沉,目光迎上他的,只道:“你家公子约我来此,自己却是不现身,如今你来,可是替你家公子来应付我的?”
这话说得平缓无波,也无半分怨气,反倒是格外的随意,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那素衣男子在云倾月一米之距站定,略微恭敬的道:“我家公子并无意让姑娘久等,只因有事安排,便晚了些。”说着,话锋稍稍一转,又道:“姑娘随属下来吧,公子已在别处等候。”
云倾月稍稍捏紧了手中的小野花,只道:“你家公子不是约我在此相聚么,怎换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