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语陶是在走出医院大门口的时候,碰上的曾亦舟。
夕阳余晖之下,他一个人倚在车旁,手里夹了根烟,每抽一口,眉头就锁得愈紧。烟圈在他头顶盘旋,烟草已烧近烟蒂,他却未能发觉,依旧蹙眉吮吸着。
自打拥有记忆以来,梁语陶眼中的曾亦舟,便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烟酒之类,皆是些坏男孩才会染指的东西,似乎与曾亦舟的矜贵形象格格不入。然而此刻,他唇边的烟蒂,却是并非虚假。
曾亦舟大概是注意到了她,指节轻微一抖,烟蒂就从扩大的指缝间落了下来。星火落地,瞬间化作了灰烬。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我记得你以前是不抽这东西的。”梁语陶走近他,声线了带着探寻。
“就像你说的,以前就是以前。”他的目光并未落到她的身上:“进入工作之后,哪还能像以前一样独善其身。商场上没有个性可言,只有你需要怎么做,不会问能不能,只有必须学会。”
“那下次在我面前别抽了,我不喜欢。”
“嗯。”他轻微点头。
曾亦舟话音落尾,两人之间就是长久尴尬的寂静。很长时间以后,曾亦舟才打破了僵持的气氛,沉了沉嗓子,终于问出了自己想听的话。
“孩子呢?打了?”他语气不疾不徐,看似不经意。
她不回应,故意答非所问:“你怎么知道我来医院的?”
“景初说的。”曾亦舟解释道:“他知道你怀孕之后,一直有心撮合我们俩。所以,才故意把你的行踪透露给我。我听他说你拿着病历本去了医院,就想到你应该是来做手术的。”
“听你的口气,好像很不在意这个孩子的去留似的。是不是我打了他,正巧符合你的心意?”她冷笑一声,语带讽刺。
听她对他冷嘲热讽,他却意外地平静。片刻后,曾亦舟才掉转了身子,面向她,目光柔和似水。
“陶陶,我不是不在意他,只是更在意你。”
梁语陶微微一愣。
两人四目相对时,他眼神灼灼,每个瞳孔细胞里都透露着认真的笃定:“在西北民宿的那一次,我就告诉过你,我并不在乎以后会不会、能不能有孩子。即便是没有,守着你过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有孩子的存在,维系我们之间的关系固然好,但如果你不想要他,那我也绝对不会强留。你的意愿,远比什么都重要。”
他慢条斯理地说:“因为相比于孩子,我更在意你。”
也不知是因为孕妇心思过于敏感,还是曾亦舟的话太动人。梁语陶听完,鼻腔不自觉地就开始发酸。
现下,她明明心已经软成一汪睡,嘴上却还固执着:“那姜瑶呢?你就不在乎她吗?”
“这关姜瑶什么事?”他失笑。
“你难道不知道她喜欢你?”
曾亦舟忽得笑了起来:“陶陶,我扪心自问,从她投奔我家以来,我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对待。从小到大,我对她亲疏有度,连一点暧昧的心思都没有。对,我确实知道她对我有其他的心思,但我在私底下曾经很严厉地拒绝过她我以为我跟她撇得已经够干净了,没想到你还是误会了。”
“真的只是误会吗?”
“是。”曾亦舟认真解释道:“除了上次景初生日,我父亲提及我和她的婚事时,我故意避重就轻地迎合我父亲,只不过是为了气你。”
梁语陶不听他的解释,一股脑儿地反问道:“如果是误会的话,我走得那一年,你为什么仅仅是因为她出了车祸,就对我不闻不问整整五年?车祸造成的伤,顶多一年就能好,用得着你陪着她整整五年吗?”说完这一席话的时候,连梁语陶都没发觉,竟是带了酸味的。
“陶陶,姜瑶当年的车祸很严重。车祸伤及两条腿,她险些瘫痪。当年我确实有打算过来找你,但因为姜瑶的病情,我父亲不让我走开,甚至一度骂我是孽子。”
曾亦舟低低地叹了一声:“一年后,她伤病痊愈。我正打算去找你,却意外听说,谢绍康与你在同一个学院。我以为你是为了追逐他的脚步才去往的美国。直觉中,那中断联系的一年里,我以为是你故意疏远我。于是,我就也不敢轻易靠近你,只能一个人等你回来。我笃信我能等到,后来就真的等到了。”
“你何必说得那么好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是个负心汉,你还跟姜瑶发生过关系!”孕妇的情绪总是来得过分激烈,怒气一上来,梁语陶原本藏住的话都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谁跟你说我跟姜瑶发生过关系了?”曾亦舟英挺的眉宇皱成一团:“是她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