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声音响起的同时,墙壁上笔法细腻,色彩明艳的《西厢月下对吟》工笔画陡然亮了一下,又重新恢复了昏暗,隐没在了无边的黑暗里。
张君瑞却清晰的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暖流陡然从心底升起,渐渐的传遍了全身,让他刹那间有了一种想要创作的冲动。
而趴在皮沙发里的身体,也开始变得轻盈,甚至一点点的开始悬浮,飘向不远处的《西厢月下对吟》工笔画。
“张生,阔别千年,别来无恙啊!”
“须知,红尘即是道场,生活就是修行。不要灰心,新生旧去,方为人生!”
“让觉醒的灵魂回归真我,随我去寻找属于你的真爱吧!”
“记住,得见真心即见光明本源!”
一道苍老宏大的声音,如黄钟大吕,陡然在耳旁响起,让张君瑞不由瞪大了眼睛,酒刹那醒了大半。
“谁?”
“谁在说话?”
他一骨碌翻起身来,却不由的大吃一惊。
身体下方雾气缭绕,如棉似絮,一团团洁白的云雾在身体四周袅袅升腾,犹如实质。
整个画坊里荧光点点,与漆黑一片的窗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贵贱爱恨,不过一念间……”
“你真即珍宝,无视则顽石……”
“有心争似无情好,多情却被无情恼……”
洪钟般的苍老声音没有正面回答,但一道道振聋发聩的梵音,却仿佛又在认真作答。
空气中的凉意渐渐袭来,与一道道云雾一起,在他七孔八窍中纠缠蔓延,就仿佛初春湖面上清涟微荡,直至将他彻底填满并覆盖。
张君瑞只感觉刹那间浑身舒泰无比,一直紧绷的痛苦神经开始一点点松懈,让他不由的神清气爽,下意识的抬起手,开始引动那些如棉似絮的云雾,一如平日里在案前挥毫泼墨。
一朵朵散发着荧光的云雾,在他手里变得柔情似水。
就见他从水雾中轻轻一引,抽出一朵白云,又一引动,拉出一道彩虹……
将云纹化作花瓣,将雾气化作蝴蝶翅膀,将云朵引为巍峨高山,甚至一片云朵化为天际白练直贯而下,冲破一池春水……
一体态丰腴,古色古香,眼波流转,肤如凝脂的古装佳人,由虚幻渐渐逼真,身披七彩花环,犹抱琵琶半遮面,浅吟低唱,向他缓缓靠近,使得他几乎能感受到愈发逼近的体香和温热……
渐渐的,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就仿佛要扭转岁月乾坤,扯出沧海桑田,引出大道自然,捻出心灵之灯。
数年所学一朝蓬勃,一朵朵简单的云雾,在他的手掌中如变戏法般,开始化腐朽为神奇,出神入化,仿佛在摆渡他灰暗的灵魂。
此刻的他,犹如在云中漫步,以毕生绝学,描画太虚幻境,镌刻人间真爱!
在点点荧光和月光斜洒中,一个个山水人物,就仿佛是活了过来一般,立体而逼真,犹如实质。
在他意气风发,极速描画之时,墙壁上《西厢月下对吟》工笔画中的人物山水,亭台楼阁,也渐渐清亮起来,不约而同的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呼呼……
数十道七彩的毫光陡然射来,在他悬浮的身体周围来回盘旋缠绕,由慢到快,直至缠绕成一个巨大的七彩光球,将云雾之画和他完全包裹而进。
他面前的假山亭台,小桥流水,婉约佳人等一个个犹如实质的个体,也开始自动有机组合,化为了一幅幅不断变幻、古色古香的才子佳人游园对诗画卷。
每变幻一次,张君瑞脑海中就浮现出两个隶大字。
初遇、借厢、闹斎、和诗、匪惊、邀宴、赖婚、听琴、传简、赴约、赖简、卧病、问病、佳期、拷红、饯别……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下身陡然一冷,裤子紧贴在皮肤上,冰冷彻骨,耳边传来的潺潺水流声,和温暖的阳光,让张君瑞浑身很不自在。
他心下生疑,下意识的缓缓睁眼,刺目的阳光顿时直射而来,让他不由抬手遮挡。
却发现,遮眼之物,并不是手掌,而是一把古色古香,做工精巧的折扇。
扇面上‘福禄寿喜’四个大字龙飞凤舞,银钩铁画,煞是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