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是一瞬间,从楼里闪出了三个黑影。叶栖迟头都不回,径直在屋檐墙瓦之间飞跃,她的速度很快,但较之身后那些人还是慢了不少,不想个办法被抓住是迟早的事。
今夜的雪很大,月光却格外的明亮,依她远超常人的视力,恍若白昼纤毫毕现不好说,但看清楚啥是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也是她的优势。
伸手抓住四楼的木栏杆,眼角余光瞥见左方的雪花突然变换了下落的轨迹,叶栖迟霎时扭腰翻转半圈另一只手抓住栏杆,纵身就蹿进了楼内。而她原来的位置传来轰隆一声响,木栏杆被一把似镰刀样的兵器给砍了个粉碎!
我艹!
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叶栖迟觉得自己还是太草率了,没有弄清楚敌人的实力就开始行动。依照她以前的工作性质,没有万全的准备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出手的,就算是出手,也是她在暗,敌人在明,这样才符合她的定位。
她是擅于隐藏的,她的杀人方式是见不得光的。这也就导致在暴露了之后,她的好些手段都不能用了。
而若是没有被发现,她有七成把握能够无知无觉地弄死那三个人。但关键是——谁想得到她这么快就会被察觉啊!这些人都TM是怪物吧!
不管怎样,现在还是逃命要紧。
叶栖迟在楼内飞窜,后边的人仍然穷追不舍,速度却相对之前慢了些许。黑暗中,叶栖迟黑亮的眼中精光一闪,对她来说,在空旷地带她的速度也许比不过那些黑袍人,但在这结构复杂的室内那可就不好说了。一般而言,地形越复杂对她就越有利。
而在后边追的三名鬼吏,也是没想到前边儿那人逃跑的还挺利索,一时不查居然给跟丢了。不过他们敢肯定那小贼还在这一楼,其中一人摆了摆手,三人遂分开各自去搜索叶栖迟的踪迹了。
其中一个走到一条长廊,从头开始一间间房的看去,直到尽头最末尾的一间房,推开门。屋内一片黑暗,一开门还有一种闲置久了的灰尘霉味,仿佛没有任何人打扰。黑袍人定眼一看,发现窗户大开,像是有人已经从那里离开了。
黑袍人稍立片刻,踏步进去,转目四顾。
已经离开?他可没有那么傻,这种声东击西的把戏还太嫩了点。那小贼该不会以为只要绝气断息他就发现不了了吗?
除非她像那些夜游鬼人一样,连心跳脉搏声都停止,那才是世间最顶尖的隐藏!
呵呵。
他心内冷笑一声。
假意没有任何发现地转身,黑袍人背过身走出房门。下一刻,却是黑影翻转,房门碰的一声关上,黑暗中兵器的冷光连成一线,划出死亡的弧度。
这一击,黑袍人用了全力,那小贼绝不可能硬接下来这一刀。黑袍下,他尚未封禁的嘴角裂开了一个夸张的弧度,想来这人平常应该不常笑,不会笑,所以他的笑很狰狞,很可怖,犹如恶鬼。
但是而下一刻,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一刀挥下,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刀切骨肉,血肉飞溅。相反,他那一刀挥给了空气,什么都没砍着。
怎么回事……
不待他想清楚弄明白,临近死亡的不寒而栗替代了出人意料的惊愕疑惑。
然后,这感觉也没持续多久,可能也就那一瞬间的事。
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他感觉脖子有些凉嗖嗖的,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然后……
然后他的头歪向了一旁,只剩一层薄薄的后颈皮连着,坠着他的头,颇有些摇晃,而他的身体还直愣愣的立着,犹如生前。
叶栖迟从他的身后走出,刚刚那一击也是她的全力。她杀人方式很简单,向来只有一招,但那一招是杀招,求的是一击毙命,因为她知道敌人永远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若是一击敌人不死,那肯定是要赶紧跑。
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液,叶栖迟看了一眼从兜帽子中显露的人头。
眉眼极淡,五官扁平,脸皮十分的薄,隐隐可见其下纵横交错的血管,这情况看起来跟医馆里那个没了脸皮的男人类似,晃眼一瞧,就像是没有五官一样。
反正是有够恶心的。
推了一下尸体的人头,露出还算完好的后颈皮肤,只见那上面纹有一个黑色的图案。
跟在医馆里见到的那个男人的衣服上画的图案一模一样。
叶栖迟现在不想深究,刚刚关门那么大的动静,另外的人估计就要到了,她得想个法子脱身。
她走到窗边,探头看了看,视线最终定在檐角的铜铃上。她回想起刚刚逃跑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这铃铛上都连了一条细绳,不响并不是因为锈坏了,而是因为被特殊的机关控制了。
她看着那铃铛,想到了一个法子。
望阙楼共有四层,每层有六个檐角,每个檐角都挂了一个铃铛。当初打造的时候,为了讨巧,风过无声,得靠人动作才会响铃,铃声还传的极远。最开始的时候这也算是建造者的一种巧思,按照不同的轻重与节奏可以演奏一首铜铃乐曲,对招徕顾客很有用。
这总计有二十四只铃铛,若是每只铃铛都由一人掌控那也太麻烦了,叶栖迟猜测这应该有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装置。
于是,在黑袍人还在楼内一间间的搜寻之时,突然听闻楼外传来了铃响,并且还不止一处。
而借着铃声的掩护,在楼外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叶栖迟正从三楼攀下,留给她的时间不多,所以她的动作很快。若是没有意外,安全脱身是没有问题的。
但这是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冷的檐上都结了一层冰。然后就发生了那么一点小意外,她一朝不慎,脚滑了一下,居然直接从楼上给栽了下去,摔在了厚厚的雪上。就算有积雪缓冲,下落的那一刻,一阵剧痛袭来,她的右腿以一种扭曲的角度弯折,这肯定是骨折了。
叶栖迟向来怕疼,此时更是脸色发白,疼的差点飙出眼泪,形势不由人,她忍疼伸手给自己正骨,又用布条扎匕首简单固定了一下。她死撑着站起来,跛着脚往风雪里跑去。
这雪足够大,都不用特意掩去足迹。
她向前跑着,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
而若是有人在一旁旁观的话,就会目睹接下来那有些奇异的一幕。
雪地里奔逃的那个小小身影,在一深一浅的脚步之中,慢慢地,她的右腿变得越来越有力,越来越稳健,最终像是没有受过伤一样的大步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