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桑悦捧着一套干净衣服来到仇一一的房间,发现她睁着眼睛。
桑悦:“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不是,刚醒,”仇一一不带任何情绪的清冷声线回答。
“把衣服换好吧,我带你去吃早饭。”
桑悦给仇一一找了个位置,给她盛好饭拿好馒头,然后她坐在仇一一边上,一手端碗一手拿着馒头,桌上还放着本灵鱼图鉴,一口馒头一口粥,间或翻,汤汁撒到了纸上。
小呆看不下去抽走了:“吃完再看,不要在我面前糟蹋!”
“啊?我都快看完了!只差最后几行字!”
小呆仗着身高把放在最高的柜子顶上。
“我草!”桑悦拿他没办法,只好加快吃饭速度。
仇一一安静地坐在她左手边,肩背笔直坐姿优雅,用勺子舀着稀粥,不紧不慢地喝着,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举止气度有种无从掩饰的高贵,和周围的孩子形成鲜明对比,桃笙都看呆了。
“看什么?”仇一一察觉到桃笙在看自己,疑惑。
“没事,”桃笙摇摇头,埋头喝粥。
仇一一环顾四周,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和环境格格不入,于是学着其他孩子的样子,端起碗大口大口喝起来。
夏获鸟让桑悦多陪陪仇一一,但是仇一一吃完饭后就坐在台阶上,看着天空发呆,桑悦坐过去有心和她搭话,她也不吭声,桑悦便从小呆那里要回了,坐在台阶上看起来。
阿猫背着一大捆柴回来,看见她们坐着发呆,顿时讽刺道:“一个个懒得像头蠢猪,只晓得吃白食的家伙!”
桑悦道:“养猪本来就是宰来吃的,还要嫌它懒,你是暴君吗?凭什么骂的都是猪,猫就不懒不吃白食了?这世上也有蠢猫好吧!”
她故意咬重蠢猫两个字,气得阿猫抄起一根木柴就朝她甩过来,桑悦连忙抬手抵挡,但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出现,她睁眼一看,仇一一抓住了那根木柴,朝阿猫走去。
阿猫对这个阴沉的少女有些发憷,但还是恶狠狠地斥道:“你想干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脸!”
仇一一捡起地上的斧头,把木柴摆在木桩上,手起斧落,木柴就整整齐齐地四等分了。轻松得好像没有用力气。她就这样用半盏茶的功夫砍完了所有的柴,院子里的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够吗?”仇一一指着那堆柴火,面无表情地说,“不够我再去砍。”
阿猫恨恨地啐了一声,扭头走了。
桑悦一边整理木柴一边道:“别理他,那小子性格一直这么野,明天我让王二狗带你去山上砍柴。要不要去鱼塘那边看看?”
仇一一淡漠地轻轻颔首。
*
深夜,桑悦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羽毛扇动的声音,她爬起来凑到窗前去看,只见夜色中,一只大鸟在月光下用鸟喙梳理自己的羽毛,羽毛不断地往下滴着水珠。她的一只爪子蜷缩着,爪子里抓着一个细密的网兜,网兜里装满了浑圆的珍珠,颜色不一,有白,有黑,有青,流动着绚烂的光华,光彩夺目。
“姨姨又去采珠了,”王二狗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化成人形坐在她边上揉着惺忪睡眼,“采珠就是到海底下去找珠贝,用小刀把贝壳撬开,拿走里面的珍珠……”
桑悦打断他:“我晓得采珠是什么。姨姨采珠是为了交上赋税,对吗?”
“嗯嗯,姨姨采的不是普通的珍珠,是天生带有灵炁的宝珠。修仙者最喜欢这种珠子了,在灵市上可以卖很多很多钱。”
桑悦仔细看去,夏获鸟滴在地上的水珠竟是粘稠的,像血一样缓缓洇开。
桑悦皱眉:“很危险吧。姨姨经常去采珠吗?”
王二狗道:“好像每个月都会去吧。之前就是在采珠的时候把你带回来了。”
桑悦低声喃喃:“姨姨只和我说她去捕鱼……”
屋外夏获鸟发出微弱的呻吟,她从网兜里叼出一枚白色珍珠,用鸟喙碾碎成粉末,洒在被鲨鱼撕裂的伤口上,伤口逐渐止血,愈合。这一趟不过采了十来颗宝珠,结果倒有一半要用来养伤,夏获鸟心疼不已。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桑悦心想,就算她把自己存的那些下品珍珠拿出来换钱,也只能解一时之困,赋税这么高,早晚会把养病坊拖垮。
院子里大鸟收拢双翅,身上的羽毛褪去变成一件红底黑纹的羽衣掉到地上,化为一名衣着朴素、眉眼精巧的美貌妇人。
她捡起羽衣进了屋里,桑悦和王二狗早就躺下假寐。她把羽衣仔细折好放进箱子里,然后给每个孩子都盖好了被子,还亲了亲他们的脸颊或是额头。
桑悦感受到夏获鸟柔软的嘴唇在额头上轻轻一吻,身上还带着海水冰凉微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