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许闻音过得愁云惨雾。 先是奥运后的世锦赛失利,三位前辈都使出120分力气一洗耻辱的情况下,她状态疯狂下跌,只拿了第四。国内的宫音粉怎么洗也没用。拿了第一的斋藤舞放话说“这(世锦)才是真正的奥运”,许闻音被推上风口浪尖。 在种花家的地域,接表彰、办冰演还一切正常。等到出国,事情就完全失控了。 在霓虹的飞机场,变故突生。 “你怎么敢抢朴烟行的金牌!你这个贼!”一个声音尖锐地穿透了机场的喧嚣。 随声而来,一团黑墨直扑许闻音。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却被瓶子擦破了额角。 狂热的粉丝们并没有善罢甘休,迅速拧开了另一瓶墨水向她甩来。视野里突然闪过一个高大的人影,她被花游裕一郎护住了。 后续的墨水全都泼在了花游裕一郎的背上,他原本干净的衬衫染上了墨渍。 “没事的,我在这,我在这。”感觉到她止不住地颤抖,裕一郎低声安慰她。 许闻音露在他肩膀上的一双眼迷茫、惶然。她看到保安制伏了闹事的粉丝,那个粉丝被拧送走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还好只是墨,不是硫酸。如果这张脸毁容了,赛场上她还怎么刷p分?她茫然地想。 来了大新闻,记者们的镁光灯闪烁不停。因为斋藤舞的缘故,日媒对她并不友好。也不知道明天要看到怎样的报导。 见事态平息,裕一郎护着她快步走上车。瘫在车上,裕一郎微微喘了口气,侧头问她:“没事吧?” “……”许闻音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却不想这更显出她的狼狈。 只是一枚金牌,她用自己的实力获得的,为什么能招致如此恶意?她挡了别人的路,就要招到这样的报复? “个别粉丝是比较狂热。”裕一郎说道,“希望你不要对霓虹印象太差。” 许闻音还是无法回答。她的喉咙仿佛被锁住了。 “你的那位呢?”裕一郎看着她的神色,知道她又在神游天外了,“很可惜今天站在你身边的是我,不是他吧?” 许闻音恍然四顾,自己在花游家的私家车上,不在运动员大巴,没有其他人。还好没被其他人听见,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谢你,他……势必也很想在我身边吧。” 如果羽生结弦在这……他一定会紧紧护住自己,他会大声斥责那个狂热粉,他会帮她巧舌如簧地应付媒体。 甚至如果他在,他一定有能力帮自己和各个姐姐处好关系:他和高桥近乎敌对,但面子上还能互相称赞。如果是他在,泼墨事件根本不会发生。 然而他不在。 她要自己面对这一切。 “想归想,做归做。”裕一郎意有所指,“只有切切实实站在你身边,才能保护你。地下恋、不结婚,只是用来糊弄女孩子、不想负责的狗屁话。” “……谢谢你的关心,但请你不要诋毁我的爱人。”许闻音的眼神又飘向了窗外。 有时候裕一郎觉得,她轻得像一片握不住的影子。 然而就是这天,她故意利用羽生结弦的误会,逼他离开自己。 “虚拟冰场的2小时之外,真实世界还有22个小时。”她掩着伤痛。 “……好,如你所愿,祝你幸福。”他掷地有声。 心情跌到谷底的她,次日迎接的是媒体报导《假金牌遭泼墨,大快人心》、《粉丝喊话裕一郎:不要爱上假金牌》。 媒体都炸了,三家黑粉们大夸那位泼墨的勇士,大有集体狂欢之态。更惨的是,裕一郎的粉丝、宫音粉们因为抵制恋情,也加入了混战。 霓虹的冰演迫于舆论,取消了她的席位。第一次,奥运冠军竟无商演可接。连带效应,一系列谈好的国际大牌合作逐一撤回了请求。 惠尔曼跟她说,她唯一的胜算就是靠公关挽回自己的形象,用强大的路人缘,抵抗这一波波有组织的进攻。 但她没有任何心情来应付这个世界——失去的2小时才是她的灵魂,剩下的22小时黯然失色。 泼墨事件后,她根本无法说话。确诊为失语症,她婉拒了蒋队让她回国看心理医生的建议,登上了回惠尔曼3s学校的飞机。 机场路透照里,她黑发蜿蜒,黑裙覆身,更衬得她肌肤雪白。眼神游弋无定,嘴唇毫无血色,她身影单薄如马上就要被风吹走,有种触目惊心的美感。 她的美丽恍然若梦,但脆如琉璃。 记者们纷纷把话筒凑上来,
高声叫喊着问题,而少女却只是点头示意、未置一词。视频一出,狂热了好几周的各类粉丝骤然冷静:我们对这样一个可怜的少女做了什么? 回到3s,她本想用滑冰麻痹自我。但没想到,她甚至对冰都没有了欲望。曾经咬牙、受伤都要坚持的滑冰,省队都还没进,就敢在羽生结弦面前大放厥词“滑冰就是快乐”的少女,现在彻底失去了快乐。 每一个跳跃、每一个动作,都让她想起羽生结弦。刚开始训练的时候,她每每要停下来,擦掉自己的眼泪。后来她强迫自己在冰上什么都不想——但这样就只剩纯然的机械动作了。她标志性的动人情感消失了,一曲滑完,时常能看到惠尔曼遗憾的眼神。 “真的要参赛吗?”到了15赛季初,许闻音的症状并未好转。惠尔曼都不忍心让她去比赛,怕比赛成绩对她产生新的刺激。 但除了参赛,她几乎是个废人了。刚好参加,还让随行照顾她的妈妈回一趟家。 她滑完了《sle》,自觉这元气又温暖的曲子又被自己滑的苦涩僵硬,下场就四处找耳机,想塞住自己的耳朵,避免听到一些不好的声音。 却见一个小冰童伶伶俐俐地凑了过来。小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睛,脑后的马尾一扬一扬的,把手里的一朵玫瑰递给她。 “音音姐姐,我超——喜欢你的!” 这样的自己居然有粉丝吗?许闻音错愕地接过小女孩递来的花,比着手势表示她说不了话,连连点头致谢。 “去年我摔骨折了,练的跳和步法都丢了,学习也落下了很多。”小姑娘低着头说道,“我看到姐姐你也车祸了,车祸后滑的《sle》还是那么阳光!还拿到了金牌!我从中得到了很大的力量,又重新捡回了花滑。今年一次就通过了考级,来当冰童啦!” 要在这类大赛里当冰童,一般要考到花滑3级以上。你真棒!许闻音想说,但她说不出口。她只能微笑地看着小朋友。 “好不容易看到姐姐的现场,但没想到,姐姐今天滑的《sle》,和去年已经很不一样了。” 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许闻音垂下眼眸。但她脑袋上突然一热。 “音音姐姐很难受吧?报纸上说你生病了。”小女孩抱住了她,“我想给你一个抱抱。音音姐姐,我把我的运气分一点给你好不好?就算摔骨折,也能一次就过考级的运气,很牛的哦!” 那还是车祸完马上就能拿金牌的我,运气更牛一点吧? 许闻音回抱住小女孩,感受到冥冥中有一股力量从她的体内传到了自己的身上。她闭目,眼角溢出一丝泪水,在脑海里看到了全部的观众席—— 是她的主场,几乎每一个观众都挥舞着国旗或者她的手幅。每一个观众都真诚地笑着,他们的支持之力丝丝络络,都传导到她身上…… 羽生结弦说过,观众的欢呼声,能像风一样推着他在冰面上滑动。 原来除了那些诋毁和谩骂,自己拥有这么多的纯粹的爱。 许闻音抱着小女孩,这些天来第一次敞开了心扉,哭得不能自己。 “谢谢,谢谢你。”哽咽着,许闻音终于说出了这些天的第一句话,“借了你的运气,明天姐姐会好好滑的。你也要加油,好吗?” “那约定好了哦!”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远了。远方,她的妈妈搂住自家冒失的女儿,对许闻音歉意一笑。 “妈妈,给她们送点我的明信片?谢谢那位小女孩对我的支持。”许闻音回头嘱咐妈妈,却发现妈妈的耳畔赫然有几根白发。 妈妈也为自己受苦了,辞职过来照顾自己……好像眼前拂去了一层白雾,许闻音突然发现,自己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啊! 女儿终于能说话了,许闻音妈妈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连连点头。 第二天。许闻音穿上白色考斯滕,准备认真滑《歌剧魅影》。 她终于能说话了,情况在好转,整个教练组都喜气洋洋。 “音音哪去了?她的发饰还没贴完!”朱明丽大嗓门问道。 “是不是又在厕所紧张呢。”妈妈对此有经验。 厕所里,许闻音坐在马桶盖上,双目紧闭。 “一级事故!教练生命垂危!请速速前往救援!” 依旧是人声鼎沸的赛场,只是多出了系统的电子音,和标致着危险的闪红灯光,许闻音忙紧张地问:“哪里?他在哪里?” 11月8日,上海站羽生结弦正在进行自由滑的6分钟练习。在准备跳3f助滑时,羽生结弦和从另一边滑过来的闫涵在冰场中央相撞。由于撞击,羽生跌倒在冰面上,动弹不得。闫涵也坐倒在冰面上
,一时站不起来。 有一瞬间,他失去了意识。直到一阵茉莉香味飘来,他勉强睁开眼睛,面前是白茫茫的冰场。 他下颌流着血,太阳穴也受到了撞击,手一直捂着腹部。他强行翻过身来,平躺在冰面上,艰难地喘息着。 许闻音跪坐在冰场上,俯身想捂住他头上的伤口,灵魂态的手指却什么都没碰到。 伤得动都动不了了,他凄凉地自嘲一笑:“大概为了遇到你,我已经耗尽了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