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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几日后,仲尼用笔名发布的新闻稿登上《申报》头版头条,一夕之间,在政界、金融界、经济学界卷起一阵议论潮,原已声沉影寂之事,从此愈演愈烈。 舆论哗然,学界一再联名向官方讨要说法,值此紧要关头,财政部仍旧不动如山,焉知不是孔可澄摆仲尼一道?阿莱忍不住想刺探军情,三思过后,坚守“敌不动我不动”的行动方针,将满腔困惑死死按耐。 是夜,凌晨时分,电话叮呤作响,将阿莱从梦中惊醒。 没人说话,单是传来一串紊乱的呼吸声,阿莱晓事了,会心一笑。 “最近那篇报道也是仲尼写的?”厉少愚问。 那篇报道炒热事件关注度,于他而言是天大的好事,于公于私都该好好感谢仲尼。 “唔,是。”阿莱想象他此刻神魂颠倒的样子,心满意足地点头。 “谢谢你们帮我的忙。”厉少愚有心探底,欲要激怒她,便称呼“你们”。随后往桌一坐,指尖抚至玻璃压住的合照,照片上她笑靥如花,是为他而笑,为他而美,到底有点怀念。 “不用谢。”阿莱大方地笑。 “你们,”厉少愚好奇至死,“——发展很顺利吗?” “你好奇心也太重了吧。” “哎,我们俩还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这就跟我生分了?” “哪能跟你生分呢?只是他们英国佬比较注重个人隐私,我跟你说那些事不合适。” “你慢一点吧。”厉少愚矛盾至极,怕她不走,又怕她真走。 阿莱不往下说,是任性,也是故意搅弄他,要他胡思乱想翻起斗志。 总之,短短一句,让厉少愚坐不住了,开始追根究底: “阿莱,你们当真就好得如胶似漆了?发展到哪一步,何以连我都不能告诉?” 海誓山盟言犹在耳,只因他几次退避,曾经心心相印的爱情竟就此成为遗憾。他还想问:破镜能重圆吗? 厉少愚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事业如此,爱情亦如此。哪怕镜子跌落尘埃碎成一片又一片,锋利地,扎到他血肉模糊,他也不愿放手,反而要将其一一拾起,缓慢地把一切恢复原状。 “少愚哥,我并不是存心瞒你,实在是不能告诉也不必告诉。你知道的,我胸无大志只求安稳度日,既然你不想连累我,又何必知道得太清楚?” 阿莱留足悬念,任由他发挥想象,然而想得过火,无端被毁掉清白。 厉少愚惆怅着,好像找不到回头的路。按照明戏的演法,大抵往后和好也会为此鸡犬不宁。良久,忧郁酸楚地收回思绪——阿莱没那么说呀!瞎想难道对她不是侮辱? 电话未挂,他在那头默然垂泪。委屈地想,究竟何时才能真相大白?难不成一辈子背负罪名,眼巴巴看她与旁人成婚生子,儿女绕膝?不行!真到那时,谁还记得他曾是她的未婚夫?他们是经由家人认可,亲朋见证,行过订婚宴,行过夫妻礼,只差那一纸婚的未婚夫妻呀! “不,我不许!”厉少愚脱口而出。 “不许什么?”阿莱听见哭腔,心忽然悬起,也急了:“快说!不许什么?” 厉少愚强硬地吼:“我不许你和仲尼再交往!” “然后呢?” “回答我!你是不是有别的男人?” 阿莱妄想痴缠,可却发现今夜是趁人之危——他醉了,否则这些话,只有在投中花心时方能说得出口。登时心灰大半,深深叹息过后,念着他的病情,敷衍地迎合: “厉少愚,我只有你一个男人,别装疯闹我” 厉少愚在那头又哭又笑: “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男人。” 难得他愿意说,话匣子打开后,二人有来有往地说笑怒骂,足足一夜,闹至口干舌燥,筋疲力尽,及至晨光微熹时尚且不舍得挂断电话。阿莱困倦不堪,拿着话筒倒在床上,无言片刻便睡过去。 “你睡了吗?”厉少愚试探。 “嗯”半梦半醒。 失落归失落,仍不愿挂断。转身坐到沙发椅上,听着那头传来匀长轻缓的呼吸,饮尽半杯三星白兰地,接着伏到办公桌上,又冷又硬,但忍着,因为要她相伴才能入眠。 她真的不要我了吗?厉少愚晕陶陶的,抢着回答:“不会的,她说只有我一个。”理智是自己给的,希望也是,顾忌着未知的风险,悄悄欣喜,不敢在外人面前泄露半点。 梦里不知身是客,阿莱用力地抓住他,不要他走,不要他冷淡,正自失声痛哭,一眨眼,堕入一个

完全陌生的世界,空空荡荡,只有她对影自怜。 梦太长。直至日暮西山,天幕被晚霞染做火红的半边,一缕阳光穿过夹缝,用温暖将她唤醒。惺忪地坐起,话筒还在枕边,拿起来听,竟没有挂断—— 原来昨夜的一切不是梦。 厉少愚在电话里哭得一塌糊涂,倒了好些苦水,有解除婚约的,有投靠邱诚的,有提出分手的,有不许她再有别的男人的第一次,把秘密倾囊而出。 她思绪万千,有些话记不太清,只是坐在夕阳里恍惚地回忆着,一次又一次笃定厉少愚对她的情意。哈,吃仲尼的飞醋,多么可爱! 知道往后该怎么做,她迅速洗漱穿戴,将何妈现熬的莲藕肉圆汤倒进保温里,胡乱配上肉食饭菜便提上出门。在门口遇见孔可澄,有心蹲着她一样,定要送她一程才肯罢休,拒绝无果,只好答应。 一路无话,阿莱深沉地凝视无边的街景,仿佛能窥见天光,拥有那么多不可计量的爱,飓风过岗又如何?只需要蛰伏在地,等待着,等待着,便度过暗无天日的光阴。 幸而还未交还钥匙,阿莱打开门,为满室酒气所冲撞,只做无事一般放下饭菜,拉开窗帘,穿过窄道至办工桌前驻足,眼前是消瘦憔悴的男人,睡梦中,眉心蹙紧蜷在地上。她的心绞做一团。 要不要让他知道我来过? 算了,坐会儿就走吧。 见他冷,阿莱脱下身上的毛呢大衣给他盖上,蹲下去,指尖似流水般,缓慢轻柔地抚过他的眉眼,怜惜地注视着,生怕他破碎。好一阵没起身,待墙上挂钟响过一回,梁妈该来了,她也该走了,况且,孔先生还在楼下等。 有点逃的意思,连衣服也没要,一身单薄地下楼,与梁妈在电梯口打个照面,急促地钻进汽车,开始她的下一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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