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宴后的第三日。
酉时一过,天色渐暗,南殿门口停落了一辆车辇,又是崔内侍来了。
负责掌灯的小宦官负责看路,崔内侍命人把大大小小的箱子都搬进了南殿院里,还带来了两个工匠,是要给修补破损的宫墙。
容妤出来迎接时,沈止也跟着来到了院落。
崔内侍先行对着前太子拜了一拜,沈止自然也要回一大礼。
容妤向崔内侍道谢:“有劳内侍了,亲自送来这些过冬的行头。”
“哪里是有劳老奴呢?”崔内侍笑盈盈的,“是咱们太子吩咐得紧,做奴才的岂敢怠慢?”说罢,又看向沈止,合了双袖作揖道:“老奴先在此恭喜侯爷了。”
沈止与容妤面面相觑,不知恭喜何事。
“自然是南殿又添新人了。”崔内侍侧过身,唤一声:“进来吧,梅香。”
从院外踱步而来的是位穿着桃色衣衫的妙龄女子,她绾着双云鬓,额间一抹朱砂印,双颊微丰,唇若芍药,素净的衣裙下摆绣着怒绽的白梅,栩栩如生,仿若可以嗅到清洌的梅花暗香。
她向沈止请安道:“妾身梅香,见过侯爷。”再转向容妤:“给姐姐请安了。”
这一声姐姐叫得妙,竟是司马昭之心了。
容妤立刻明了其意,看向崔内侍之际,老狐狸只管说着漂亮话:“东宫待南殿真是不薄,添人进口,美妾服侍,侯爷好福气啊!”
沈止怒上心头,他强忍愤恨,别开脸道:“还请崔内侍带我的话回了东宫,沈止谢过太子好意,但南殿拮据,再养不起闲人的!”
崔内侍立即使了个眼色给梅香。
梅香含笑垂首道:“妾身吃不了几口冷饭的,太子吩咐过奴婢,定要伺候好侯爷与姐姐,妾身怎敢多占南殿一分一毫呢?”
容妤也心怀怨意,她想起沈戮的那句“送去南殿的不止晚冬行头”……竟不曾想是送来了一个大活人!
可这是何意?
好端端的,怎会强行塞来一个以妾室自居的女子呢?
沈止仍旧没有松口,背过身去,“崔内侍,请带人回去吧,不送!”
崔内侍为难起来,梅香也哭哭啼啼地擦拭起了眼泪,沈止俨然是不吃这套的,干脆进了房里,还喊着容妤:“夫人进屋吧,夜里风凉,小心受寒。”
容妤沉着脸,本想进去房里的,可梅香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地喊着“姐姐”。
崔内侍见状,直接把梅香丢给了容妤,并躬身道:“夫人,还是那句老话,老奴就是个办差的,太子要老奴做什么,老奴只管听话便是,更何况太子也亲口吩咐了,若夫人不满梅香,提她去和太子退还便是了——怎的也要留下用上一用再考虑退还,夫人可赞成老奴所言?”
容妤并不清楚崔内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知道人是必定不能留下的。
“内侍大人,想必你刚才也听到我家侯爷的决意了。”容妤垂眸,“还请带着这位姑娘离开此处吧。”
崔内侍见容妤油盐不进,登时变了脸色,他只能用最后的法子,命侍从扔给梅香一把匕首,冷哼道:“这是你的命,东宫和南殿都不要你,便只能自行上路了。”这话说完,崔内侍便向容妤颔首示意,转身拂袖离去了。
剩下梅香握着匕首不知所措,她眼泪汪汪地看着容妤,哀求道:“姐姐不收留妾身的话,妾身当真只能一死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