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国际81层的休息室里,肇事者萧宵几经转醒,迷迷糊糊喝了几口水又睡了过去。蒋天生忙完了一切,见她犹自甜睡也舍不得打扰。轻轻扯开了她怀里抱着的被子,自己躺了进去,长臂一揽,将她搂入怀中。 萧宵饮下的酒液被她的体温熏染成甜美醉人的果香,蒋天生伏在她发间,轻轻嗅了嗅。 半梦半醒的萧宵窝在蒋天生怀里,抽了抽鼻子。怀里没了手感柔软的被子,睡得不太安稳。她抓了抓手边的东西,却抓到了蒋天生身上光滑挺括的西装,手感根本就比不上柔软的被子。于是她难耐地皱皱眉,小手挠了挠他的衣服,梦中呓语模糊无法听清。 蒋天生忽然想起从前。那时的萧宵也喜欢抱着他睡,但是又讨厌衣料那种不适的触感,经常让他脱得只剩条底裤,然后把他当玩偶一样抱着睡。那时他还年轻,精力旺盛,总也不肯让她就这样如愿睡去。往往在她身上撩拨点火。最终,怀中意乱神迷的人就被他吃干抹净。 现在他又听到了这样的话,心中有些恍然的好笑。蒋天生悄悄退出她的怀抱,动作轻柔地脱了衣服,努力不会吵醒她。 萧宵本能地将温暖的躯体搂住,扭了扭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沉沉睡去。她微烫又甜美的的呼吸一阵一阵在蒋天生颈间流转,像一根羽毛,一下一下撩拨得他心头悸痒。 真是风水轮流转。蒋天生抱紧了怀里的人,呼吸着她发间的芬芳,满足地吐出一口气。 自从萧宵回到他身边后,他觉得自己枯萎濒死的心仿佛再次舒展,活了过来,就连近日对手下人的脾气也好了不少。 他甚至开始考虑是否再仁慈些,作为他多年来向上天的乞求还愿。有了萧宵,他在这个江湖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不择手段,他开始害怕他曾做下的那些难以启齿的坏事会在日后报复到萧宵身上。 一想到过往,他不觉重重叹了口气,萧宵一下子被那声叹息吵醒了。她原本就睡得差不多,已经到了醒转的临界点,刚刚听到的那点声响足以让她从梦域中回头。 她木然着脸,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蒋天生,捏了捏手里抱着的温暖肉|体,覆在他胸口的手指好像摸到了一道稍稍凸起的疤,萧宵不禁抚了抚,又觉他胸口肌肉手感出奇的好,忍不住掐了一把。 蒋天生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萧宵一抬眼看见他的眼神,虽然有些心虚。决定反客为主,将一切推得一干二净:“你趁我喝多了居然对我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她一脸夸张的难以置信,又悲又愤,开始往床外撤,“这么多年来,竟是我一直错信了你。” 蒋天生:“……”别演了。 他长臂一伸,将她捞了回来:“明明是你趁喝多了对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又哭又喊说喜欢我,要为我献身,还把我衣服脱了。”他捉住萧宵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嗓音低沉暧昧,“你说,我该怎么让你负责?” 萧宵红了脸:“……”蒋天生你不要脸! 蒋天生看了看她泛红的耳根,好心情地挑唇笑了笑,慢慢凑近她,抬起她的下巴贴了贴她的唇角。又觉得这根本不够,将唇舌缓缓移过去,覆住了她的唇。 萧宵当场怔住。 虽然以前这样那样的事也干了不少,但那时候她还叫林清宵啊!现在的萧宵都还没被他表白就直接被上嘴了!太不把萧宵当人看了! 想到这里,萧宵手下用力在他胸口狠狠一掐! 蒋天生痛得低哼一声,喉咙里却又爆发出抑制不住的笑声,萧宵不满地瞪他。许久之后他才停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小气鬼。” 萧宵翻了个白眼,从他怀里退出来:“你才小气,你全家都小气!”她站在床边指着蒋天生,痛心疾首,“你这块老豆腐都不知道被多少人吃过,还有脸让我负责?” 蒋天生一针见血:“这么说你不想对我负责?” 萧宵义愤填膺:“要不要脸!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好意思让我负责?” 蒋天生瞥了她一眼,眼神幽幽:“等了你十七年,你倒是嫌我老了?” 萧宵一下子被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心底柔软处像是被戳了一下,又酸又痛的,还有点心虚:“你又不知道我会不会回来,为什么要等?” 蒋天生并没有回答,含着笑从床上撑坐起来,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萧宵怎么可能过去,她甚至还后退了一步。这样的倔强看得蒋天生逆反心起,他亲自过去抓人,又一次将她搂在怀里。 “怎么可能不等?除了漫无目的不知终点的等待,我的人生早就没了其他意义。”他怀抱珍宝,心里都是满足,“你都不知道那天我见到你的时候有多高兴。” 萧宵靠在他怀里,拼
命将听了他鬼话后的那点感动甩掉,非常煞风景地问他:“哪天?” 蒋天生的感慨忽然梗在胸前,顿了顿,他说:“就是你滑着滑板冲进我怀里那天。” 萧宵震惊:“你第一次见到我就认出我了?” 那我要这马甲有何用! “是啊。”蒋天生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掌,“你记不记得你曾经画过一副画,上面是一个踩着滑板的女孩子,你对我说那是以前的你。”蒋天生笑了笑,似是回忆起什么温暖的事来,“那天你出现的时候几乎跟画上一模一样。” 萧宵眨了眨眼,继续钻自己的牛角尖:“但你凭一幅画就认定一个人?会不会有点武断?万一有人跟我穿的一模一样呢?” 蒋天生开口打散她所有猜疑:“不止这些,还有你的字迹。那天你掉了本,上面的字迹和涂鸦我都认得出来。” ? 萧宵猛地抬头,差点撞到蒋天生的下巴。 “你说我掉的那本《药理学》是被你捡走的?”她睁大眼睛,顿时愤郁不已,“你知不知道我当时为了补笔记,一夜之间抄完了三管水笔,手都快断了!你知道是我的居然还不还给我!” 蒋天生抚了抚她的后背,给她顺毛。他当时确实没想过把还给她,那时的他总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只有看着上那些熟悉的字迹才可稍安。 “那你现在还要吗?那本还在家里放着。” 萧宵抬头,非常认真:“蒋天生我求你做个人吧!” 酒后的萧宵头又痛,肚子又饿,被蒋天生带着去吃了顿茶点。萧宵大快朵颐的时候,蒋天生冷不丁递给她一叠件,有那么一会,萧宵甚至怀疑这是什么卖身契。结果一看,发现是一叠游艇购买和登记的合同,日期是四年前。 什么玩意? 萧宵看了两眼,突然想起几年前蒋天生那句玩笑话,他说:“猜对了我就送你一艘游艇”。 萧宵哭笑不得:“这是之前我猜对名字后你给我的吗?” 蒋天生给她夹了块热气腾腾的金钱肚,点了点头:“当年就预订了,但是赶不上你出国的时间。这也算是欠你的。” “欠我的?”她不解。忽然想起来当年蒋天生说游艇被烧了,禁不住地问了他。 蒋天生看了她一眼,笑容淡而恍惚:“以前我听过一说法,说死在海里的人,魂魄是不能上岸的。我怕你在海里魂魄无依,就烧了你喜欢的黑珍珠号给你落脚。” 萧宵愣住,心里一下涌出密密麻麻的酸胀来。这种死在海里魂魄无所依的无稽说法他都当了真,那其他的事呢?他是否都一一铭记在心,耿耿于怀? 当年她记恨蒋天生与车婉莹有了孩子,即使那是在他被算计,被下了药后无意识发生的。她当年所作所为,真的几乎要了他的命。 经年已逝,当初的恨早已随着躯体消弭淡了不少。再继续追究当年事,那道被时光掩埋的巨大伤口必定会继续撕裂,将两人折磨得体无完肤。 要算了吗?她该咽下喉头鱼骨,装作大度地继续和他在一起吗? 算了吧。她既然都做出了回香港的选择,现在还问自己这些问题做什么?还在装什么清高? 萧宵已经开始自暴自弃。 当年的人都已经不在了,那个车婉莹也绝无可能带着孩子上门哭诉说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算了吧。她开始懦弱地说服自己。这不是原谅,她只是不想再提,不想再让两个人都痛苦不堪。 萧宵永远都不知道,在她死后,蒋天生为她做的是她永远都想象不到的悲痛癫狂。 她一直都不觉得蒋天生不会有多喜欢她,她只觉得是自己占尽先机,稳稳地让他对自己先动了心。但是有多喜欢呢?大概就是那种“刚好是你,是你也行”的喜欢吧。但是现在看来,好像蒋天生对她的喜欢,比她对蒋天生的喜欢要多得多。 年少的初见她已经记不清,只记得苏家那个叫苏楼的表哥时常会有个俊秀的小哥哥来找他。后来她发现这个小哥哥,身形样貌声音谈吐,样样都踩在她审美点上。她仗着年纪小,常常缠着他。那时的蒋天生一直都是一副质彬彬,情不外露的模样,只会在她弄出点动静来的时候偶尔投来一瞥。 十三岁的时候她抱着他的胳膊,大谈土味情话:“阿生哥,我有所求!” 蒋天生不咸不淡瞥她一眼,顺着她的话问下去:“那你所求是为何?” 她灿烂一笑,得意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所求都是你!” 蒋天生一时说不出话,唇角却掀起一个笑意。 她十五的时候,蒋天生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已长成英姿飒飒,眸若
朗星的青年模样。她心里忽然不是滋味,她已经十五了,但是身量还未长开,待在他身边的时候分明就是个黄毛丫头。 外出的时候她总是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不肯让别的女人靠过来。她一见到蒋天生心思立马变狭隘,平时再喜欢的漂亮大姐姐又怎么样,都是妖艳贱|货! 蒋天生的父亲蒋震亲情淡薄,从不会对这个长子有多少关心。生母早逝,蒋天养也从不曾与他相互取暖。而那时的林清宵是蒋天生生命里一道浅淡的虹彩,那确实是他生命里为数不多的美好,他却逼迫自己不去过分关注。后来林清宵陪着他一起跨过道道暗壑,用自己星火温暖拼命给他的世界起光亮。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道虹彩早已悄悄占据了他生命里所有的美好,是他无光深海里唯一的浮板。 后来他的世界随着林清宵的离去地陷天崩,他失去了唯一在乎的人,所有的感情都随着心里那个巨大的缺口流淌出去。他手刃了所有的仇人,却并没有释怀解脱,而是渐渐变得易怒,变得冷血,最终成为了江湖上那个笑谈生杀的洪兴龙头。 如果林清宵没有死,如果那一晚他没有喝那杯车婉莹递过来的酒,也许他真的可以与一个人执手终老,待到老病侵临也不会留有任何憾事。 只是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当初。 但是大幸,那个人又再次出现,他遗失的情感渐渐又回到了心头,填满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