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的渣甸山仿佛一只盘踞着的巨兽,时时刻刻在夜风中低吼沉啸。 萧宵被大量的情绪榨光了精力,现在正半死不活地靠在蒋天生身上,像一滩寻找支撑的麦芽糖。 明明最恨的是他,却偏偏最喜欢的也是他。 她迟滞地抬起眼,望着窗外的沉寂的夜空,问出了那句被她一直掩埋在心底的话:“你现在喜欢的,是林清宵,还是萧宵?” 蒋天生叹了口气,五味杂陈。过了这么久,她依旧会固执得和自己过不去。 “林清宵是你,萧宵也是你,我所喜欢的一直都是你。无论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一直都只是你。” 萧宵扯起嘴角苦涩一笑。 无论她有多想摆脱那个林清宵,她都永远是现在的萧宵的一部分。她现在的要强好动、察言观色全是从曾经的娇纵恣意、恃宠而骄里生长出来的,那些都是萧宵在少女时代中斩不断的过去。 她跪在地上,靠着蒋天生,双腿早已麻木。当初少年的蒋天生意外丧母,自己也是这样抱着他,成为他不愿倒下的支撑。 往事风流云散,只剩承载记忆的躯体依旧还存活在这世上。 萧宵从他怀里挣出来,开始捡拾起地上散落的夏日记忆。那样鲜艳的衣服更衬得她脸色苍白,弱骨不胜衣。 这个时隔多年后再次出现的人,令他几番翻覆自己的决定与计划。每每决定好不再见她,决意放手,却在一见到她的时候,所有的决策都灰飞烟灭。在她面前,他永远都只能做个反复的小人。明明答应过不再纠缠他,却一次次食言而肥。 明明是当初的她强硬闯进自己的生命,到头来放不下的却还是他自己。 萧宵想回自己的住处,但是蒋天生不肯答应。 “住这里不好吗?” “不好!”萧宵大声反驳,“你说过不会干涉我!” “我这是在保护你。” 萧宵嗤笑一声:“只要你远离我就是最好的保护。” 蒋天生按上眉心,总觉得掌心捧着的这朵花,蜇人的刺越长越多。 最终,蒋天生不敢拗她,只能送她回去。 但是—— 萧宵看着赖在沙发上不肯走的男人,太阳穴突突猛跳。她耐着性子问他什么时候走。蒋天生笑了笑,反问的理所当然:“你在我那住过,我不该也在你这住几天吗?礼尚往来。” 萧宵几乎被他的不要脸气死:“家里地方小,没有客房,怕你住不下。” 蒋天生漫不经心:“没事啊,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卧房。”在看见萧宵变了脸色后他立马改口,“我也可以睡沙发。” “我家沙发不喜欢被男人睡。” 蒋天生忍不住笑出来,他仰头倒在沙发上,开始死缠烂打:“我今天累了,实在是没力气再回去了。” “让杨炎kev背你回去。” “萧宵。”蒋天生微微苦笑,连眼睛都泛着酸涩的微光,“我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你,真的不想再离开。” “毛病。”萧宵冷笑一声,伸手啪一下将客厅灯灭了,旋即头也不回地走回卧房,算是默认了他今晚可以夜宿在自己家。 不一会,主卧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那是主人在愤怒地洗漱。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那么讨厌他!但是一看见那张帅脸摆出那种表情又忍不住可怜他! 萧宵你一定不能再颜狗下去了!会出大事的! 蒋天生舍不得走,也不敢再去拂她逆鳞,只能认命地从被杂物堆得乱七八糟的沙发上收拾出一个安身之所。 刚收拾完,门口就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蒋天生开门一看,杨炎和kev两个人一边扒着门缝悄悄往里看,一边悄声:“老板,今晚还回去睡吗?” 蒋天生扫了眼门口几个伸长耳朵在听的属下,沉着脸,一声不吭把门合了回去。 他借着窗外的光亮,从衣帽架上取下一块粉粉的睡毯,展开盖在自己身上。睡毯上是浅浅的萧宵的味道,是他所钟爱的味道。他回头望了眼露出丝丝缕缕灯光的卧房,感叹这半生里唯有这个人是他永远搞不定的事。 他躺在沙发上,娇小的午睡毯怎么也遮不住他高大的身躯。好在正值暮夏,倒也不必担心漫漫长夜难熬。 窗外霓虹将熄,睡了一整天的萧宵也渐渐沉入梦境。 蒋天生已经习惯早起,再加上客厅无遮无拦的曦光照在他眼皮上,让人无法安睡。 他睁眼醒来,看着这陌生的房间,却是无比安心。 这间房子并不大
,但也不能说小,起码对一个独身的女子来说已经非常够用了。萧宵不爱打扫,所以整间房子都乱糟糟的堆满了各种衣物和各种外参考。他也不敢给她收拾,怕她又像以前一样找不到东西就对他大发雷霆。 蒋天生望了望窗外天色,觉得还是掐着萧宵起床的时间给她做顿早餐的好。她早起后胃口不好,早餐吃不下油腻的东西,外面的早餐合她口味的并不多。 厨房的冰箱里空空荡荡,半盒鸡蛋,一盒鲜奶,还有几小袋浓缩咖啡,冰箱角落里还扔着一小块孤零零的黄油。 蒋天生一挑眉,颇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郁闷。 他在厨房轻手轻脚地忙活,一边提着奶锅搅打着锅中浓稠的酱汁,一边用头和肩夹着电话与人商议今天要处理的事项。 萧宵哈欠连天打开门的时候正好望见这一幕。 窗外明亮的晨光照进来,一室芬芳的食物香味。蒋天生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在厨房忙碌着,衬衫袖口高高挽在臂间。他手中搅动着蛋抽,小臂肌肉高高贲起。不曾精心打理的发型并没有平时的严谨板正,有几缕发丝打了个卷落在他额角。 这张脸明明看了无数次,也曾被她柔软的指尖爱抚过无数次,但每一次重新见到的时候,她心里还是会感叹:真他妈帅啊! 蒋天生一抬眼,发现萧宵醒了,正睁着一双不甚清醒的睡眼看着他。他笑了下,对着手机继续简短地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醒了?” 萧宵打了个哈欠:“没有,我在梦游。” 蒋天生毫不在意,眼中满是宠溺:“洗漱完了就来吃早饭。” 萧宵白了他一眼,那样的眼神令她夸张地搓了搓手臂。她嘴角明明忍不住微微上扬,脸上却还是满脸嫌弃:“别拿这种眼神看我,你这种非法帮派大佬不适合当情圣。” “嗯?我对你专情不移,一心一意,为什么不合适?”蒋天生忙着装盘,却也在百忙之中投来深情的眼神。 萧宵眼角一抽,死死摁住了良心的棺材板:“因为你太丑。” 蒋天生轻笑一声,竟然也没反驳。 两人吃完早饭后,一起下了楼,楼下停着蒋天生日常的拉风车队。 萧宵扶额,完全不敢面对。 在众人灼灼目光中,萧宵捂着老脸进了车里。蒋天生你他妈就算昨晚睡我家也不用这样大摇大摆地广而告之吧! 她并不是很想上车,但是蒋天生说就算她不上车,他也会一路护送她去医院上班。萧宵想起当年发展成遛狗事件的离家出走,当即又连滚带爬钻进了车里。 临下车时,蒋天生腆着张老脸,拉着她的手,一定让她亲一口再走。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黑色的豪车大敞着车门,两人一人在车里,一人在车外,僵持不下。 “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萧宵脸上红白阵阵,几乎是咬牙切齿,“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那行吧。”蒋天生紧紧扣住她手腕的手松了松,“那我来亲你一下吧,反正都一样。” 萧宵被他一大把年纪还耍无赖弄得几乎崩溃,她颤着手一指他鼻子:“蒋天生!你别太过分!” “过分吗?”蒋天生笑了笑,长腿一跨,下了车。他微笑着俯在她耳边,哑声提醒:“更过分的事我们都做过,要不要找个时间回忆一下?” 萧宵的脸一下子烧起来,然而优秀的大脑却并不准备放过她,多屏轮播着那些意乱情迷的画面。 “啊。”蒋天生有些感叹,嗓音低沉迷人,“看来你想起来了。” “我没有!”萧宵拒绝承认。 两人僵持的时候,林姝贞背着包过来了,她看见萧宵很是高兴,一路小跑着过来,半道上她又慢了慢脚步,然后跑得更快更欢了。 “宵宵,kev是不是也在啊!” 萧宵一大早被气了好几次次,回头冲她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好气:“是是是,在在在。” 林姝贞兴奋地跑过去,直接忽略了萧宵,小脑袋钻进驾驶座的车窗里,捧着kev的脸结结实实地亲了kev一下,响亮而动听。 林姝贞你他妈! 萧宵看看蒋天生,蒋天生看看萧宵。 他挑了挑眉,眼角朝那两个腻腻歪歪的人扫了一下:“你看——” 萧宵觉得这事要是不翻页,他能在这赖一天。于是,她狠狠吸了口气,一头钻进车里,又粗鲁地将蒋天生也拽了进来,一关车门,闭着眼胡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蒋天生看着她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十分好笑。 “胆小鬼。” <
> 萧宵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翻白眼了:“是是是。你胆大你胆大,地有多大产,你有多大胆。”她大力一关车门,一拖林姝贞,“贞贞,我们走。” 林姝贞被拖走,回头甜甜笑着跟kev告别。萧宵生怕蒋天生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立即主动回头也对着他甜甜一笑:“您一路慢走。” 然后林姝贞朝kev飞了数个飞吻。 萧宵脚步一滞,林姝贞你他妈的! 她拖着林姝贞,飞速逃离现场。 萧宵上班的一整天都跟着张茗收病人,写病历,处理出院记录,顶着张茗的白眼射线在工位上小睡。 期间,收到花束若干,项链两条,手镯一只。 萧宵在众人八卦的视线里,眼角几度抽搐。蒋天生你恋爱脑吗!一天到晚没正事干吗!送送送送个屁啊! 面对旁边同事虎视眈眈的八卦视线,萧宵飞速将花束里的卡片都收起来。但是又忍不住好奇心的悄悄扫了几眼,啊,真是令人牙酸倒胃。 她拿了个小推车,将这些花和礼物一股脑都搬到推车上,推着一车浩浩荡荡的鲜花往皮肤科去。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花粉过敏的病人…… 对不起了,贞贞! 对八卦的最好做法就是转移注意力!假装是kev送的! 哼,我可真是机智的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