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不散,山岗清风微起。
凉意不消,破晓晨辉不朗。
山脚处,小河流水冲刷着岸边积石,亦不知经历多少年才会冲刷的如此干净,亦不知多少年后这些积石还在否?
孤独的人总是睡的很晚,又醒来的很早,因为白天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睡眠中度过,自然他们也就不需要夜晚的长眠。
枯瘦的身子,褴褛的衣衫,凌乱飘飞的银发,老翁佝偻着身子用手捧起河水,轻轻拍打着脸庞的睡意和昨日的疲倦。
洗了很久老翁终于抬起头,也正是他抬头的这一瞬间,东边暖阳徐徐升起斜射在他的脸上,褶皱的部位越发的褶皱、深凹的眼眶已经开始变形,再了不起的人也难敌苍老的重伤。
但他还在笑,暮年的笑容虽然改变不了什么,至少可以让飞逝的时光不那么猖狂。
微波荡漾的水面闪闪发光,水在流动但并不是那么急,所以一切的美与自然都刚刚好。
突然,老翁皱紧眉头,向着河中央望去。
老翁的视线跟着河中央一个漂流的物体在移动,那个物体一直向东漂的很慢很慢,在水中时起时伏。
瞅了很久,老翁终于可以确定那个物体应该是一个人。
“就算是死人,也不该浸泡在这冬夜冰寒的湖水里。”老翁摇了摇头说道。
说罢,纵身跃起,向河中央跃去。
脚尖轻点水面,溅起微微水花,矫健的身形宛如掠水轻燕,这般俊俏的轻功倒是和他的年龄有些不符。
很快,老翁便托起水中那人,向着河对方掠去。
将这人平躺着放在地上,望着此人的脸庞,老翁苍老的面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你我倒真是有缘,这样都可以把你遇到。”老翁笑了笑说道。
不错!他的确应该认识他!老翁与花中泪应该是第三次遇见了,然而每一次遇见都是那么巧合又那么必然。
老翁蹲下身子,撩起花中泪那已经被水浸湿的左手衣袖摸了摸脉搏,日光下花中泪身上的水气和寒气在一点点的蒸发。
“还好!还有口气。”老翁微笑着说道。
既然他这么说,那么花中泪就还有救,而且遇到了他,那就一定死不了。
“催心掌,难道他已经和她见过了。”老翁突然皱紧眉头说道。
能让世外老翁肃然惊诧的催心掌又是何来历?
“你还能活下来真是一个奇迹。”老翁喃喃自语道。
说罢,老翁立刻扶花中泪坐起身子,自己绕到花中泪身前盘膝而坐,两人相对而坐、双掌相对。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老翁的内息还在源源不断输送到花中泪体内,催心掌的死亡掌力、腹部的刀伤再加上这几日在河水冰寒中浸泡,花中泪如果活不过来倒是情有可原,如果能活过来便称得上奇迹。
从日出到日落,晨辉沦为斜阳,老翁仍然没有放弃,即便他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但依然咬紧牙关坚持着。
花中泪终于睁开了眼睛,能感受到身体内阵阵暖流正在到处游走,那些痛楚的地方也渐渐示威。
望着紧闭着双眼的老翁,花中泪先是一阵惊讶而后又是阵阵的自责。
“前辈松手吧,我与你无亲无故,你何必为何如此?”花中泪说道。
“你醒了!为何不早说?害得我浪费这么多内息。”老翁收回双掌缓了缓、微笑着调侃道。
老翁站起身子望着西边的残阳,残阳的余光也望着老翁的脸。
望着眼前这个无比枯瘦老态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花中泪眼眶湿润了,他应该想要说些感激的话语,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说。
“你在想什么?”老翁问道。
“我在想你当年是个何等的人物?又是经历了些什么将你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但我并不想你回答我。”花中泪喃喃低语说着矛盾的话。
“为什么不想我回答你?”老翁很奇怪的问道。
“因为在你这年纪应该享福了,回忆对于一个世外隐者来说一定是痛苦的,作为一个后生我不应该去提及。”花中泪说道。
“如果你不是用剑的,或许我不会向你提及这些。”老翁喃喃低语道。
当老翁说起这番话时,他已经决定要倾诉些什么,而在这个江湖花中泪无疑应该是最好的倾听者。
“前辈若是愿讲,那么我洗耳恭听,毕竟现在我有空闲,你也刚好无聊。”花中泪笑了笑说道。
他终于还是笑了,虽然他很不想笑,但面对经历过世间百态的慈爱老翁,他没有理由不笑也没有理由悲伤。
老翁来到花中泪身旁坐下,两人目视着残阳的方向,前辈讲、后生听,这一幕不会太多见,因为江湖很少有真正的老人也很少有愿意停下来的倾听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