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海到左海,不过三个小时车程,距离不算远。
陈述上午出发,抵达左海医院,时间才是中午而已。
陈述还是晚到了点,没见到奶奶最后一面。
从小学开始,陈述从未有过迟到经历,今天是第一次迟到,让他有点恍惚,有点不习惯。
在他很小的时候,奶奶就教育他要有时间观念,奶奶说,没有人会一直等一个人。
奶奶从和他相逢,到去世离开他,都在告诉他守时,陈述深刻地记住了。
在医院地下室,太平间光线黯淡,死神的气息在蔓延,奶奶就在此间长睡不起。
经确认,奶奶已死亡。
医院出示死亡证明,遗体下午就要运到殡仪馆火化,根本不让陈述带回家。
陈述就在旁边看着,始终面朝奶奶,他看不到奶奶的脸,也不敢去看,只是在想奶奶会不会突然复活。
陈述总觉得,这是所有人和他开了一场玩笑,下一刻奶奶就会突然坐起来咿咿呀呀地说:“我们逗你玩呢。”
死亡本就像是梦境一样不真实,陈述眼眸低垂,心里很想难过,却丝毫难过不起来。
好奇怪,这是为什么?
奶奶离世,他面对众人,居然一点悲伤情绪都没有。
奶奶应该是真的离世了吧,陈述也没办法确定,他觉得自己不正常,除了呼吸稍微不顺,竟然丝毫悲伤的感觉都没有。
陈述发现,原来他是这样冷血无情的动物。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奶奶的尸体,好像根本不在乎,好像和他无关。
甚至他看都不想去看一眼。
医院里,陈述的亲戚都到了,有大伯,堂哥,姑姑,表哥……一群人,太多面孔,陈述记不清了。
那时,陈述感到太无聊了,只是在想中午吃什么,自言自语着盘算。
“没事吧?”堂哥陈喆瞥了陈述一眼问,就觉得他有事。
“没。”陈述回答得毫无情绪。
“嗯……真的?”
“真没事。”
陈述无奈地挠了挠头,他除了头发有点乱,此外真一点事都没有。
到了下午,一行人将奶奶从医院送到殡仪馆,陈述也没反应。
当陈述送冰棺离开医院的时候,医院传来恼人的哭音。
陈述知道,又有人死了。
病房里,时不时有病人,因为付不起十几万治疗费,选择放弃生命。
陈述来到医院门口,看着对面繁华的街道,对面路边就停了几辆百万豪车,对面高档酒店里,一天十几万消费得干干净净。
这不在同一个世界。
陈述觉得他这边,方焓玥在那边,两者之间界限分明,他不难过了,只是想问,为何他连选择治疗奶奶的机会,都未曾有过。
就这样被命运推着走。
死亡也是件很神奇的事,能够使人一瞬间就看清世界。
……
……
到了殡仪馆,火化奶奶的时候,陈述也没有哭的迹象。
火光映照着陈述的脸,他眼瞳波澜不惊。
旁边大伯和姑姑眼角有泪,堂哥也哭了,就陈述像是局外人一样,显得格格不入。
在亲朋好友面前,陈述表现得很平静,好像他真的不在乎一样。
为什么奶奶过世,他能这样平静?
这件事很难说清楚,陈述就不喜欢哭,这是他小时候养成的习惯,面对陌生人没办法掉眼泪,没有缘由。
……
……
小巷里,童年的小卖部早已关了门。
草草吃完饭,陈述回到家,换了衣服,听着亲戚聊天,安静不说话。
家里,亲戚在聊天,商讨后事,陈述就看着小外甥。
小外甥才三岁,天真懵懂地笑着,他还不懂生命,其实陈述也不是很懂,一直以为离死亡遥远,现在才知道,人就像一缕烟,风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