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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楚人秦妇

甘泉宫里,一团和气。 太后正慈爱逗弄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男孩,王后在旁边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 这孩童正是公子焱。他如今五岁,不言不语,一双葡萄大眼腼腆地望着面前的祖母。 “这孩子小时候体弱多病,幸亏你这样悉心照料,现在倒是结实了不少。”太后伸手捏了捏公子焱的稚嫩的小肩膀,笑着对华宣说。 “华宣也还在学着做母亲。有的地方还要多多向母后请教。母后可别嫌我烦。” “这是哪的话。我巴不得你带着焱儿多来呢。”太后拈起一片桃子喂给公子焱,向华宣叹道:“这孩子聪明乖巧。如今我这些孩子里也就佑月让人省心了。孩子大了做母亲的就管不了了。” “母后的福寿齐天,绵延不绝。”华宣笑笑,不好接话。 太后擦擦手,让公子焱坐在身旁,搂着他看了又看:“倒让我想起则儿小时候的样子了。那时候他的父王还是秦君,我也只是一个小小妾侍。”她又笑意盈盈地看向华宣:“那时候我比你现在还小两岁呢。转眼间则儿都成独当一面的秦王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是啊。我前几日梦到楚宫,梦到母妃,梦中母亲都变得苍老,生出白发了。”华宣感叹道:“以前从来不懂得父母的担忧。待到自己做了母亲,才真切地体会到为人父母操的心。” “算来你也有快六年没有见到你母妃了是不是?”太后问道。 “母后还记得。”华宣幽幽地说:“我离楚也将满六年了。我是秋天出嫁的,那时候一身红衣,满心欢喜,以为秦楚能自此百年交好。只是如今再要回去,怕是父母都变了模样。” 太后脸上也露出些许伤感,却是一言不发。 华宣又接着说:“母后,我听闻前线战事激烈,双方都有伤亡。秦楚兄弟之国,相互攻伐,岂不是便宜了齐人坐收渔利?还有那北边豺狼一般的赵人。”言辞颇为恳切。 太后收了笑容,想了想,苦口婆心地说道:“华宣,我知道你心系母国。我也不愿看到两国之间兵戈相向。然而你我既然嫁作秦妇,就该以秦国的利益为先。而不是在举国上下一心的时候去偏帮他国。” “可是母后!那不是他国,那是华宣的出生长大的地方,是我的父母之邦啊。您不是也一样吗?”华宣突然有些激动,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 “竹茹,你带着公子去佑月公主那。”太后挥挥手叫来王后的大宫女,又默默赢焱的发顶逗哄他:“焱儿,去姑姑哪里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没有。” 赢焱想了想,点点头。 “喏。”竹茹走上前牵了公子焱,悄悄看了王后一眼,离开了。 等竹茹和公子焱出了门,太后压低了声音,厉声道:“华宣,你是秦国的王后。你的夫君是现在大秦的王。你的儿子也会是未来大秦的王。无论如何,他可绝不会是楚国的王。你要看得清楚,国家邦交是以利益为先,绝不是因为儿女私情就能改变的。” “可是母后,我虽然嫁给秦王,生了焱儿,这并不能改变我是个楚人啊。王上娶了我这个楚人做后,成了楚婿,却转脸就发兵去打岳父吗?”说着竟落下泪来。 “母后,我怎么能忍心看着楚国挨打而无动于衷?求母后劝劝王后,尽早止战。”华宣流着眼泪,哽咽着说。 “你!”太后看她哭得十分可怜,不忍心再斥责,挥了挥手,不再看她。 “这话再不要提起。本宫乏了,你这就退下吧。一会儿我差人叫竹茹带公子焱回去。” 华宣只好收了后面的话,幽怨地抬头看了太后一眼,默默叩首,快步退下了。 “太后您可以变成秦妇,可是我终究是楚人啊。”她泪流满面地走出甘泉宫,满心不甘,又实在无可奈何。 下午,佑月公主亲自把赢焱送回末阳宫来。 佑月先牵了赢焱去他的寝殿。再来找华宣,就看到她 正独自一人闷闷不乐,默默垂泪。她出声询问:“王嫂这是怎么了。” 见王后收了眼泪,对她强颜欢笑,又担心地追着问道:“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是因为王兄吗?王兄又惹你伤心了?” 见她不答,继续猜测:“还是因为那个锦绣宫的舞姬吗?” 见华宣没有否认,她忿忿地说道:“这事母后也是十分生气。说了是禁足,反而王上隔三差五地又送东西又去留宿,倒像是和太后的禁令对着干似的。也不知道这女人给我王兄下了什么蛊。” 华宣拉住她的手,笑笑:“佑月不必担心我。一个舞姬而已,这秦宫里都是他的女人,你王兄想宠谁又能怎么样呢?” <

r> 顿了一顿,又垂了眼眸:“我是想起我的父王母妃了。” 佑月一时无语,想起秦楚正在开战。 “不说这些了,佑月留下来陪我一起用晚膳,如何?”华宣伸手轻轻地摸摸她的头。 “再好不过,谢谢王嫂。”佑月欢喜应下。她与王后相差十几岁,王后又最是端庄娇气的王族贵女,本来是说不到一起去的。但是王后一直与甘泉宫往来密切,又常常像对赢焱一样照顾她给她送吃食,待她十分温柔,让她不由得想要亲近。 两人说笑一阵,华宣又差人叫来公子焱,三人一起用了晚饭。 远在齐国,临淄城内的一处酒肆。 天刚刚擦黑,室内还没来的及点起烛火。 一名身量娇小的素衣少女直直举着一把锋利的长剑,另一只手护在身前。她的眼神如同遇敌的豹子,正凶狠地盯着躺在地上捂着心口□□的高壮男子。 她的剑上还沾着不少鲜红的血,那些血顺着剑身一滴一滴地砸在黄土砖夯的地面上,悄无声息地洇入土里。 周围的人早已经在那男子从椅子上轰然倒下的时候就一哄而散了。跑堂的伙计也不敢上前查看,急急忙忙跑去后院叫来了店主。厨子是个精瘦汉子,听说有人杀人,马上放下锅铲越墙逃走了。 店主是个四肢纤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他进到室内,一看这般情景,在一边踟蹰不前,哆哆嗦嗦地道:“红玉,红玉姑娘,有什么事情先放下剑,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红玉抬头扫了一眼店主和缩在店主身后的探头探脑的跑堂,不屑地一笑,大声说道:“钱老板,此事你们也脱不了干系。早先这狗东西挑衅于我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让他有话好好说?” “姑娘这是从何说起呢?我们向来是本本份份的生意人。”钱老板摆着双手,陪着笑脸想上前一步。 红玉扬起脸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晃了晃手里闪着寒光的剑。钱老板背上一凉,又赶紧退了回去。 地上的男子发出微弱的□□声:“你这你这卖笑的贱人老子老子喊人来剁了你教你生不如死” 红玉双手握剑,眼睛一眨不眨,又上前重重刺了他一下:“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让你现在就死。” 她拔出剑来,又狠狠朝他啐了一口,再不理睬,转头向钱老板说道:“这鸟人屡次对我出言不逊,今天又污言秽语动手动脚,还想动手打我。你说他该不该死?” 她边说边举着剑向两人走去。“你听到了,我若不刺他,他还不知道怎么对待我呢。” “该该!”钱老板和小二一边说着一遍悄悄向后退到梁柱旁边。 “”我来此表演剑舞,维生而已,现下却有人连活也不让我活。你也有不少盈利。你的客人在你的店里如此欺男霸女,你却装作看不见。你说你该不该杀?” 她说着,又双手举着剑上前两步。 “该!啊不女侠饶命,小人罪不至此。女侠饶命!” 红玉冷笑一声,道:“我看你这奸商,良心丧尽。来你店里卖艺的穷苦人哪个不被你欺侮克扣?你这生意一本万利,赚得盆满钵满,对小乞儿却是连一口水也不舍得给。倒是对这等调戏孤女、欺负瞎婆婆、踩跛脚汉的渣子恭敬地很。” 说着十分不屑地挥剑指着老板:“像你这种人,心早就是黑的了吧?”老板早已经吓得哆哆嗦嗦,靠着柱子无处躲藏。 红玉说着伸手就要刺老板一剑。“当”的一声,却被人使力打偏了。 这一下出乎意料,她拿剑不稳,差点脱手。 她虽然一惊,但是马上回身,举起剑来对着来人。 挡她剑的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一身素衣袍服,腰间挂着一炳长剑,手中拿着的却只是一双木箸。他刚才一直独自坐在角落里,众人轰散的时候也不动如山。可是店内三人都太过紧张,竟没有注意到他。 “你又是谁?便是一伙的本姑娘也不怕。”红玉横眉瞪去,丝毫不畏惧。 “姑娘小小年纪疾恶如仇,又彪悍勇猛,令人佩服。” “少废话。不干你事就快滚。”红玉最烦人掉袋,出言打断。 “我看姑娘是有侠义之人,可别因为一时的恼怒滥杀无辜。”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是无辜?”红玉反问。 “那恶霸死也就死了,这老板和跑堂总是命不该绝吧?”那人又说道。 正说话间,外面一阵喧闹,有亭长带着小卒朝酒肆跑来。红玉看了他一眼。将剑飞快地收入鞘中,穿过厅堂,打算从后

院越窗逃走。 那人却也马上跟上了。 很快,亭长和几名亭卒进门。几人点了烛火仔细查看,除了躺在地上流血不止的高壮汉子,以及瘫软在地的老板跑堂二人,厅内再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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