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卿关上门,查看手机里的来电显示,眼底一沉,随即她随手把手机扔到一旁。
去蓬蓬头下冲干净身上的泡沫,她裹好浴巾正要出去,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她手里攥着手机,裸漏在外的肩膀皮肤接触到墙面,带来丝丝凉意,电话快挂断的时候她才接起,声音没什么起伏。
“妈,什么事?”
“卿卿,你爸又输了钱,现在人被高利贷扣住了,说不还钱就剁了他的双手。”
江瑶六神无主的声音传来,焦急而担忧,“你姐那样我指望不上,能救他的只有你,你一定要救救他。”
“……要多少?”周卿看着镜子里面自己无表情的脸。
“……一百万。”
“你告诉高利贷随便剁,剁了喂狗,我到时候包红包感谢他们。”
周卿面无表情说完,利落按了电话,顺手关了机,换了睡衣,上床裹好被子秒睡,完全无视旁边还躺着个活人。
秦霆琛拿着手机,翻过身,短短几秒钟,灼热的目光已经将周卿扒了无数次,正要做点睡前运动,耳边忽捕捉到对方深陷梦境的痛苦呓语。
“爸,我给姐姐攒的上大学学费呢?是不是你又拿去赌了?”
“不是,我给了你红梅阿姨,让她攒着给她儿子买手机和电脑,还差点,下次你拿到钱我再送点去。”
“你……那是我用命挣的钱,你竟拿来养情人他儿子?姐姐成绩那好么,到时候没钱上学怎么办?到底谁是你亲生的?”
“谁让你们不争气没把?他儿子能给老子养老送终,你能吗?女孩子就是赔钱货,考大学有什么用?反正迟早都是别家的……先不说你姐,光说你,村头老张家那小子傻归傻,他家说只要你嫁过去就给十万彩礼,有这笔钱,你爸我就拿着去翻本,到时候你妈和你那些阿姨还有你姐都能过上好日子,人家说了把你当亲闺女,也不会亏待你……”
“呵呵,我不嫁傻子,要嫁你去嫁!”
“小丫头片子,反了天了你,我是你老子,你就得听我的,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在这之前,你再试一些价钱高的药,给老子多搞点钱,就当是废物利用,不然我剥了你的皮,听到没……”
“周盛泰,虎毒不食子,你不是人,我没有你这样的爸!”
“顶嘴!你这个犟驴玩意儿又找抽是不是?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从小到大总是跟老子对着干,当初你妈刚生下你,就该把你这个赔钱货直接卖到非法实验室挣一笔大的……”
“……”
其实,卖不卖的,也没有什么分别。
从懂事起,周卿被囚于二十四小时用仪器监控她的白屋子,小小挣扎的身体被绑在床上,天花板上灯刺得眼睛生疼,戴着口罩的冷漠白大褂,进进出出。
抽不完的血、打不完的针、电击,基因改造……蔓延至骨髓的剧痛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而巨大的透明玻璃窗外,周盛泰一次又一次谄媚地从负责人手中接过一沓现金,吝于给她一个或怜悯或不屑的眼神。
这样的折磨她遭受了整整十五年。
跟她同批被送来村里女孩子,个个活蹦狂跳进来,最后被兜里揣着成捆抚恤金父母,拿蛇皮袋装走,当然,脸上并无痛苦,只有贪婪和凉薄。
后来她脱离地狱,夜深人静偶尔深陷噩梦,若滚油烧身,烧得她痛苦不已。
忽然,身上火辣辣疼着的地方,被轻而温柔覆上一丝清凉。
伴随着身体舒服了,梦里拔云见日,再无梦魇,竟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