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皓预感到会有什么不测,一把撕开信封。信只有短短的几十个字:“我愿意做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就让我把影子留在你的心中吧!不要找我,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在哪里停留。”
他站在机场,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可能不找她,然而结果只是她又离家出走了。
单位里的人说,她告知单位说要辞职,把档案送到人才中心。母亲和于飞同时收到她的信,大意和给自己写的差不太多,没有说出走的原因和具体的去向,只说是要到外地工作,请她们不要担心。建军对着孟皓大吼大叫,像只发了疯的母狮子:“你又对她做了些什么?你就像个情魔似的,折磨得她两次离家出走。”无论孟皓怎么解释自己什么也没有做,此番从北京回来两人商量好了要立即领结婚证的,可是建军却坚决不信:“她只是个刚出校门才两年的女孩,你说句假话她都不会怀疑。你害了她一次还嫌不够,还要有第二回?你听好了,要是我的女儿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和你拼命!”
还有一个人也和建军一样发了狂,那就是雨辰!他竟然揣上刀子到鲲鹏公司找到孟皓算账,孟皓一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心知不好。刀子只划破了他的衣服,幸亏保安及时赶到,要不然真的要出事。当保安问他要不要报警时,他吼道:“这是我大舅子!”让他们放了人。
雨辰大吼:“要是我妹妹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孟皓回北京的第四天,就在星海市四下撒网,出重金寻找爱人。
他苦心冥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林雨馨离家出走。不会是穆白,她不爱他;不会是林家人,走的前天晚上电话里她还说父母不再干涉她。那么会是什么人做出的什么事?开始,他把怀疑的焦点集中到母亲叶海琳和小谭的身上,最后是半信半疑:就算母亲找到雨馨说过什么冷言冷语刺激她,她是不应该计较的,她说过“爱情与别人无关”。依她的性格,长辈们是影响不到她的爱情的。还有,小谭找过雨馨,不外是两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感情的争论,他爱她,她不可能不知道的,那么还有什么必要答理小谭?
要是什么都不是的话,结果却是她不在这个城市了,再打电话也没有用,她又把手机号给换了。
雨馨消失的最初几天里,孟皓变得神经质起来,一看见同时认识他和雨馨的人,尤其是亲人,都要想他(她)在这件事上起了什么作用。他的眼神让人看了觉得很恐惧,母亲尽量忍着不理会这件事。她没有忍住,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儿子天生是个冷静的人,在自己的眼里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会笑看。而今,就是一个女人,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把一米八十多大个子的儿子活活折磨得不成人样。她气儿子在婚事上不听劝,也不争气,骂道:“孟皓,你至于为了一个本就和你已不是夫妻的人如此痴情吗?她说走就走的,和你打过招呼吗?她知道你天天为她醉酒吗?你看看你现在没精打采衣冠不整的样子,何苦呢?她走了更好,免得再害人。好女人有的是,你还怕找不到中意的?要我看,小谭就比她强百倍!”
孟皓睁着因喝酒和睡不好觉而通红的双眼,听母亲的话怎么听怎么不是味。他觉得怀疑母亲真是完全有道理,于是反驳道:“是,我没出息,可我就是爱林雨馨这个人,小谭不能跟她比。您不可以那么说雨馨。我走前和您说过,我们等我一回来就领结婚证的。这事知道的人只有几个,她为什么说走就走,也许有人比我更清楚。”
说教不仅没有用,反倒引火烧身,儿子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怀疑自己对林雨馨做过什么。“照你的意思是,是我让她无影无踪的?是我一听你说你们要领结婚证就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使她离开了你?你是让这个妖精给迷昏了头,连你亲妈也怀疑起来。你还是不是个人?你说,你妹和你弟有你这么多事吗?我为你操碎了心呀!”
人要是思维钻进了牛角尖,那就会顺着一个思路走下去,说什么也回不过来弯。孟皓听母亲掏心掏肺的话竟然一点愧疚也没有,反倒接着自己的话题说:“就她上咱家的那天,你狠狠地说她,怎么敢保证我走后你不找她再说过头的话?!”
海琳气得站起来,双手挥舞着喊道:“她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当年你对她那么好,有什么用?她忘了郝什么来着吗?离婚后,神出鬼没的,看见你有了女朋友,又反过头来搞破坏,把你们给搅黄了,她就跑了。就是这样!别说她跑了,就是死了都不可惜。”
“不许你这么说她!”孟皓没有了理智,忘记了和自己说话的是母亲,同样喊道。
“你……你不孝啊!”海琳手捂着胸口一下子昏倒过去,要不是在旁边劝架的玉儿和许妈同时扶住,就会倒在大理石地面上,后果不堪设想。
孟皓清醒过来,赶快吩咐先给母亲拿药来,帮她服下后,又将她送到医院。
他再也不敢当着家人的面提起“林雨馨”三个字,因为如果母亲出了事,他就是无法逃脱的罪魁祸首!他一个人咀嚼着苦水,不断地到外地,说是出差,其实是恨不得将全国所有的地方翻个底朝上,找到爱人。
她在哪呀?
孟皓回星海市的前一天夜里,雨馨离开了这座城市。离开小谭的当天,她把自己关在海景小区的房子里,面对东海,反复地问自己应该怎么办。她毫不怀疑孟皓对自己的爱,可一想到小谭说的“男人是会把爱情和肉欲分开来实行的”,她就觉得难过。为什么自己是个爱欲一体的人,而他就做不到?仅仅因为他就是个男人?她恨上了他,旋即又站在他的角度想,要说那也是没有什么的,当时和自己分了手,就算和一百个女人发生关系那也与自己无关的,何况是和女朋友小谭。他一面到处地寻找着自己,一面却又占有小谭,这到底是情欲的问题还是一个人的道德观的问题?她想打电话问一下孟皓关于小谭怀孕的事,又一想,算了,不管小谭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都会断然否决的。看小谭的样子,并不像在说假话。
孟皓爱自己,同时会爱自己生的孩子;孟皓不爱小谭,但是也会爱她生的孩子。不管母亲是谁,孩子都是孟皓的,这是不可回避的事实。即便孟皓为了全心全意地爱自己,陪着小谭做掉孩子,他也是会为孩子而伤心的。
如果自己离开了他,自己和他都会怎样?她和小谭谈话时就决定离开他,可是,真要静下心来想这个问题,她觉得很难做到。幸福的彻底获得真的就是如此的艰难?先爱的是郝良,一场大火埋葬了真挚的初恋。十万元使她被迫委身于孟皓,而后是仅不反感,又喜欢和爱上了他。郝良扭曲的人格做出的扭曲的坏事,破坏了她的第二次爱情,爱情伴随着两条生命的终结而告一段落。再次的找回爱情如同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无巧无不巧地正好向他们飞落,被他们同时接住。
如果同食爱情馅饼,那又会有一条无辜的生命连太阳都没有见到就会消失。幸福得惨烈,不是吗?
为什么这世界上爱情的厄运总是向她一个人袭来?
她想不下去了,因为脑海里几种情绪——爱、痛苦、怜悯同时走向了极端。
如果再想下去,整个人就会崩溃。
最后的决定还是出走,和上次不同,上次没有离开星海,这次要连这生她养她的故乡也要抛开。
也许,只有时间和空间能隔开一切,对她是这样的话,那么对他也是一样。两个人分在两个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地方,许多年过去后,纵使再见面,他的身边会有一个小孟皓或是小谭惜了,天伦之乐会冲淡曾有过的深爱。
只要曾经拥有,就应一生快乐,这话对是对,只是有点无奈,有点自欺欺人。
然而,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她计算好时间,把三个信封一个交给孟伟,两个同时放入邮筒,想出走后三个人都能尽快收到。
那个夜晚,恰好也是个雨夜,不似第一次出走雨那么大。夏夜里星海带着咸腥味的风吹来毛毛细雨。
还是拖着那个米色皮箱。
还是不知应到何方。
她身上的香奈尔香水味道还在,远方的爱人身上也会散发着同样的气息。
来到星海火车站,她根本就不知道要到哪里,信手买来到广州的车票,因为那是本次列车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