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贴近卫青,在对方耳边低声说道:“而且,那人舅舅您也认识!”
卫青连连眨眼,这个消息当真出乎他意料。
“是谁?”
霍去病狡黠微笑。这一刹那,他看着不像一位叱咤风云、气吞山河的大汉骠骑将军,反而更像是个顽皮的少年。
“您猜?”
卫青瞪着他。“一点线索由头都不告诉我,我哪里猜得着?”
“舅舅您连羊骨都认得出来,要猜人还不容易?”
霍去病甚是好笑,他卖这关子颇为过瘾,又道:
“今日您在孝里市上才见过他家人哪!”
卫青一惊,脑海中思绪如电转,霎时间掠过许多念头。
“张骞?!”
霍去病重重点头。“舅舅果然会猜!匈奴单于身边那位大胡巫,当初选定的传人正是他妻子!”
“这位夫人本名珊麻哥朵,她出身自单于的家族,从小就被大胡巫选中,成为下一任传人。”
“按照那边的风俗,胡巫和他的传人,本是一辈子不能成亲婚配的。这位夫人原本也应如此。”
“孰料到了她十四岁那年,忽然生了一场大病,一病不起几乎送了命。大胡巫占卜之后,说这个传人与巫无缘,因此得病,这是天神之意。因此就将她从传人中除名,不得继任下任胡巫,另选他人。”
“说来也奇,自除名之后,虽然胡巫传人一直未能定下,但她的病确实逐渐好转,果然很快就痊愈了。”
“珊麻哥朵虽病好了,但因她之前的身份,匈奴人本就对她十分敬畏,更深信若是与她结亲,必会得罪天神,因而无人敢娶她。”
“之后张公出使西域时中途被匈奴所擒,单于为了笼络他,特意将这女子送与他为妻。后边的事,想必您比我更清楚。”
“若不是数月前俘获单于家眷,得她们指明,我恐怕如今还没有半点头绪,不知张公的妻子就是深谙胡巫之术的传人。”
听了这个中缘由,卫青既惊讶又感慨。
惊讶的,自然是得知张骞妻子居然就是他们苦苦寻觅之人;感慨的,便是二人这份离奇又深情的夫妻之缘。
“难怪张骞之前对我提起,说他夫人察觉到他有意出逃时,不仅不曾向人告发,反而悄悄收拾行囊,带上他们的幼子一同跟随回来。”
“我本以为,这位夫人能舍弃胡虏旧族、归我大汉,已经是奇女子。不曾想,她原来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说到此处,卫青浓眉轻蹙,似是想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霍去病只看他一眼,随即了然。“舅舅,您是担心这位夫人的病情?”
“不错。之前便已听张骞提过,说他夫人自从来到长安后,身子便一向不好,缠绵病榻。”
“张骞为了他妻子这病,不知寻了多少高明医工,请过多少巫医祈福,却不怎么见效。而且他担心妻子病中不能好好休养,家中如今都在谢绝外客,只求可让妻子静心养病。”
卫青看向外甥,忧色不减。
“我担心,哪怕咱们寻上门去,他也未必会让妻子见外客。”
“一回不成便去两回,两回不成我就再上门!”
霍去病斩钉截铁地说,神色言语间毫无商量的余地。
“事关重大,我必定要想法子也让他妻子答应看看这焦骨。如今只有她才可解读这上头的纹路,只要能得知单于将新王庭搬到何处,哪怕要将祁连山的泥土山石全搬空,我都照做不误!”
卫青拍拍他肩膀,以示抚慰。
他深知对方彻底铲除匈奴的决心,从小而立志,早已成为他们心中头等大事。
只是思前想后,卫青终觉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于是他沉吟道:
“这么着,我先宴请张骞,将此事和盘托出,请他代向其夫人传话,能否出手相助。若是他再三推辞,之后你再上门亲自求见,见机行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