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瘁连忙叫僮仆扶他起来,忍不住笑道:
“我没你说得那么厉害。这都是你们自家人的福气,想来你们也好、珊麻哥朵夫人也好,都是自身正直,因此邪气不侵,之后也必有好事。”
弥忒谦逊不已,末了却叹了口气,只道:
“表姊夫与表姊本是好意,想请女公子来此作客。却偏生那些外人赶来,占在外头不得安宁,让女公子来这儿歇着,实在是委屈您了。”
“这有什么委屈的,我能到外头走动走动,挺好。”
这倒不是霍止瘁的客套之语,而是她确实心中有这种念头——要是没有卫府的人随时随地跟着她,那就再好不过了。
弥忒一听,却是喜上眉梢。他连忙问道:
“女公子喜欢外出?您是爱看怎样的风景?”
霍止瘁正要回答,此时听得外头偶有传来驴子打鸣的动静,她心中一动,笑道:
“哪儿都成,只要是没那些豺狼虎豹的地方我都能逛。”
弥忒目光灼灼注视着她,膝行数步向前,朝她低低说道:
“女公子说得是。今夜外头怕是动静不断,请您还是留在这儿,待天亮再说。”
“你也觉得外头不太平?”
霍止瘁心想,难道这个少年已经看出那三队客商有问题,所以才这样提醒自己?
她正想着,便听见弥忒继续低声道:
“方才我趁表姊夫跟他们说话时,溜了一圈。三处商队人马带的只是寻常护身的兵器,其余的都是运货的驴车。只是好些牲畜的身上,能嗅出有狼尿的味道。这附近,确实有狼出没。”
一听他这话,霍止瘁不禁吃了一惊。她以同样的声音问道:
“你能闻出来?”
弥忒点点头。“狼的味道我绝不会认错。而且每支商队里的牲口,好些都吓得口吐沫子,直着脖子在叫唤。确实是被冲撞受惊,这是装不出来的。”
这下子,霍止瘁顿感事态严重。
原本猜测会不会是强盗装成客商来打劫,不过有卫府的护卫在,这些人一个能顶十个,所以她并不怎么担忧。
可是有狼,这就不一样了。
这里不仅离都城还有一段路,而且到处都是荒山野岭,想找一户人家都难。
狼是群居动物,要是那些客商们真没看错,现在周围的山野密林中,正有大群的狼潜伏在其中……
弥忒见她神情严肃,忙道:
“女公子不必担忧。我方才已经将此事告之表姊表姊夫与贵府的庶子了。那位程庶子命人在外头生起火来,想是真有狼群到此,见这儿烟火起,它们就不敢轻易靠近。”
“他们都知道了?”
面对霍止瘁的问题,弥忒垂眼答道:“是。因眼下有外人在,因此程庶子与表姊夫一合议,觉得不可声张,以免大家害怕,到时便更难收拾了。”
霍止瘁咧嘴一笑,心里却道:“你们男人办事,只瞒着我一个。不管是留下我在外头,还是这山里有狼,反正我是不配被你们通知的那个。”
她听弥忒口吻,猜测这事多半是程忠的主意。因为此人的作风,倒跟他那位主人不谋而合。
“他们不是先斩后奏,而是根本就没想过‘奏’……他跟他底下人一个德行,在他们眼里我就不算是个人……”
霍止瘁调整呼吸,在肚子里运了几回气,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朝弥忒微微一笑,又道:“多谢你提醒。”
弥忒抬眼看她,小心翼翼道:“女公子只请放心。我虽没什么本事,可绝计不会让野兽或旁人伤着您一点!”
霍止瘁瞧着他,心想这小子跟程忠相比,倒是个老实人,因此不觉看他顺眼不少。
她正要开口,便听得窗外忽然有人嘻笑道:
“表舅吹螺呜呜响,长安内外都听见啦!”
二人一回头,只见张绵正趴在窗沿上,两手托着脑袋,正往厢房里瞅。
弥忒正一正脸色,招手叫他进来,又问道:
“你什么时候溜来的?阿姊、你母亲如今怎样了?”
“之前发热过了,身上也不觉得冷,就是手脚酸软,已经睡下好一会儿啦。”
张绵一边说,一边跽坐在旁,来回扫视二人。
“我师父呢?他怎的没过来?真回城去了?”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事,霍止瘁只觉得胸中有股火气直往上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