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年看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调侃道:“难得,你居然也有比我迟的时候,怎么了?闹钟没响?”
“响了。”项琢偏过头闷闷地咳咳一下,才又接着道,“多躺了几分钟。”
他几乎是刚一开口,周思年就敛了笑意,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起来:“你感冒了?”
“不知道,可能有点。”项琢说。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不少,让这话听起来没有丝毫可信度。
“你这恐怕不止一点吧?好端端的怎么感冒了?”
周思年一边说,一边轻车熟路地踮脚伸出了手。
项琢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额头就传来一抹温暖轻柔的触感,他一低头,看到眼前这人盯着他的额头,神色认真得像是在做数学题。
这抹触感停留几秒后,他听周思年说:“摸起来好像不怎么发烧,很难受吗?要不请个假在家休息好了?”
“没事,可能就是昨晚被子没盖好。”项琢面色未改地解释道,“除了嗓子哑没别的什么,实在不行到时候去医务室看看,不用请假。”
理论上来说,这两天算深秋,但北方没什么秋天,过了夏天就是冬,气温降得堪比过山车,夜里确实很容易着凉。
周思年点点头,注意力很快就被带到了“注意保暖”的话题上。
而但凡她深究一下就会发现,平时几乎只说“嗯”、“好”、“没有”的人,今天解释的内容格外多,甚至有一种……险些不打自招的即视感。
俗称心虚。
项琢的睡相很好,大多数时候都是睡着什么样,醒来还是什么样,今天早上也是如此。
他感冒不是因为夜里掀被子,而是在窗边吹了半宿的冷风。
从记事起就有很多人说过,他的心理年龄与实际年龄并不相符,家庭的缘故,让他比别的同龄人看起来更加成熟。
别的孩子还在纠结,晚饭是多加咖喱还是多加肉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思考怎样才能把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里了。
长此以往,就会让人忘了他也不过才十七八,让人觉得他好像面对一切都游刃有余。哪怕连周思年都会这么觉得,就像他真的如何棠看到的那封信中所愿,变成了一个遇事常思考,性格沉稳的人。
而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何棠还在的那些年里,项琢在她身上短暂的感受过亲情,但也只有亲情。
和大多数传统家庭一样,何棠表达母爱的方式,就是把她认为好的东西都给项琢。
可还没等项琢学会另外那些情和欲,何棠就匆匆离世。
再加上后来项平厦的所作所为,让项琢完全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因而他意识到自己喜欢周思年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无措,因为他甚至无从考证,自己这种情感到底叫不叫喜欢。
人家从小到大都是泡在爱里长大,什么都不缺,他笨拙地想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捧出来,又怕对于对方而言,这些不过是触手可得。
他私心想把这层窗户纸戳破,所以泥人捏了一对,但又怕自己影响了周思年的人生,于是又在蛋糕的祝福语上说,她会有自己的星空。
可周思年的嘴唇贴到他的手腕内侧时,他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考虑的东西太多的,到头来自己都看不清了。
在他没有反抗能力的那些年岁里,这个地方曾被项平厦绑过很多次,哪怕到了现在,温差过大的时候,也依旧会泛起一抹浅红。
而这时却被喜欢的人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他回家后思考人生似的坐在窗边,一坐就坐到了后半夜。
他没有看上去那么淡定的……
周思年走了两步,转过身时发现项琢还站在原地没动,她眨了眨眼,说:“怎么还站着不动,不会真开始被烧迷糊了?”
“没有”,项琢收回思绪,抬脚跟上来,“走吧。”
大抵是感冒的缘故,让本就不怎么说话的项琢话更少了,好几次课间,周思年转过头想跟这人说点什么,又意识到这人的透着浓重的倦容,索性作罢。
期间她还问过几次要不要去医务室,得到的答案也是否定的,只能由着他去。
快放学的那节课,周思年在听课间隙里转头看了一眼项琢。对方的脸色没有早晨那阵苍白,反而透着一点看似健康的红。
她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于是就生出了一点逗人玩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