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还想继续往下说,谢然却觉得肩膀一轻,他一转头,才发现方冬野已经醒了。
方冬野用手抓了一下额前的头发,两只手搭在腿上,这才抬头看向被抓包的医生。
“叔”,方冬野道,“不用给每个我带来的人都夸一下我的光荣事迹。”
医生笑道,“夸你呢,不好吗?”
他问道,“怎么又受伤了,你不是好长时间不打架了吗?”
方冬野只往后坐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瓶子里刚换上去的清澈药水。
“不小心蹭的。”
他只轻轻说了一句。
谢然抓紧了手指。
谢然想跟他说些什么,兜里的手机一阵抖动,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谢然把手机掏了出来,医生就站在他俩身边跟方冬野聊天。
来电的人还是三叔。
谢然站了起来,跟方冬野打了声招呼,去院子里接电话。
方冬野嗯了一声。
他似乎是去了谢然家里,这会声音还有些喑哑。
“然然”,三叔沉默了半响才开了口,喊了谢然的小名,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唤过谢然了,一听他这么叫,谢然还有些恍惚。
“你家里怎么成了这样了”,三叔语无伦次道,“我不知道。”
他话没说完,本意大概是说他没来过这里,不知道家里被泼油漆了。
谢然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但他垂着头,对三叔的话没什么反应。
“我也不知道。”对于这件事,三叔似乎比谢然还难受,谢然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他,只好道,“房子我已经打扫好了,里面很干净,外面的我清理不掉。”
“能买点东西盖住吗?”谢然问他,“盖住就没有了。是不是最近有人看房子了?怎么样啊?”
三叔没有说话。
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那边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有几家,没事的,这些都能盖住。”
他似乎并不在意卖不卖房子这件事情,反而对谢然上了心。
“你最近在哪住的?”他急声问,“我看你房间的衣服鞋子什么的都拿走了,是你拿的吗?”
谢然不太想跟他说。
“嗯”,但不说又不太礼貌,谢然嗯完了又含糊道,“在我朋友家住的。”
三叔像是安下了心。
他又道,“你朋友他怎么样,他家长没有说你什么吧。”
谢然又不吭声了。
他对于三叔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不适应,印象里还是他避之不及的模样。
“他人很好的。”谢然只说了这么一句。
似乎是感觉到谢然的抗拒,三叔也沉默了。
很久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然然,要不然你来我家住,你愿意吗?”
谢然愣住了。
身后传过来一声脆响,谢然一扭头,看见医生举着吊瓶,方冬野用一只手打开门帘,两个人正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他。
“上厕所。”医生用口型比划了一下。
方冬野穿着一身黑色的羽绒服,用绷带吊着一只胳膊。
方冬野脸上没什么血色,衣领立起来,便遮住了小半个下巴,但眉眼却浓墨重彩,整个人依旧像把锋芒毕露的刀。
他低头看着谢然,眸光淡淡的,但跟谢然对视的那一刻,他没有把视线再挪到别的地方去。
方冬野就那么看着谢然。
谢然只觉得手一僵,心底涌上来一种特殊的感觉。
他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让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对面的三叔还在等着他的回话。
谢然习惯性地用拇指捏了捏食指的指骨,最后轻轻吐了口气,轻声道,“不用。”
“我不会去的。”
随后他挂了电话,看向方冬野,冲他弯了弯圆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