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十八年,八月十三日,意明班师回朝的前一日,清晨时分,令歌陪着甯霞进宫,应帝后邀约,共赴家宴,同行之人有令楷和王大将军一家人。
到达金銮殿之时,令歌发现太子夫妇和景修也在此处,正陪着帝后二人用着茶水点心。
皇帝见他们前来,便开口说道:“无需多礼,都赐座,一家人就只差意明了,今日傍晚他就驻扎在城外,明日一早便会率领军队进城与我们团聚。今日把你们叫来,一来是想着明日是国宴,不如今日的家宴自在,二来是连星郡主要生了,朕和皇后也想看看她,给她送一份礼物。”
“多谢陛下。”说罢,甯霞便欲福身行礼,以示感激。
皇帝道:“你怀有身孕,这些礼数便免了,倾秋,把准备的礼物呈上来。”
“诺。”倾秋呈着一盘服饰来到甯霞的身前,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服饰华美贵气,并非一般的服饰,王夫人一瞧,诧异道:“这不是一品诰命夫人的服饰吗?”
皇帝开口道:“正是,这服饰是朕让皇后命尚宫局所制,如今意明有战功在身,甯霞又即将为王家诞下子嗣,也算是朕对你们王家的一番心意。”
皇后微笑道:“如此一来,我们王家便有两位诰命夫人了。”
“多谢陛下!”王清一家人便起身谢恩,甯霞却未起身,只是颔首感谢着。
“都说了,今日是家宴,无需多礼。”皇帝吩咐道,说罢,他又看向令楷,微笑道:“除了甯霞的诰命夫人,此时此刻,韩大人的府上也会收到封你母亲为诰命夫人的旨意,同时,朕还追封昔日韩家的大夫人和侍妾为诰命夫人,你们韩家可是有三位诰命夫人。”
令楷微微一愣,随后拱手感激道:“臣替家母多谢陛下!”
皇帝含笑道:“无需多谢,你们两家人如此出色,为我大齐江山做出贡献,少不了在内女子的帮衬,这诰命夫人是你们应得的。”
“朕对你们的赏赐除了褒奖,更多的是想让你们记得,守住大齐江山是你们的共同目标,凡事要以江山社稷为重。”
“谨遵陛下教诲。”王清等人回应道。
皇帝淡淡一笑,他端起茶杯,又道:“先用些茶水点心,待会再移步膳厅用膳。”
众人点头应下,令歌看向甯霞,发现那叠诰命夫人的衣饰正放在甯霞的身前,甯霞紧紧地盯住,一言不发。
令歌注意到甯霞的神色,他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甯霞的脸色便有些苍白,起初他想着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过一会就好,却不想良久过去,甯霞的脸色愈发难看,甚至眉眼间浮现惊恐。
“师姐,你怎么了?”令歌小心翼翼地唤道。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甯霞,甯霞仿佛未曾听见一般,依旧盯着身前的服饰,不出一言以复,似乎被困在梦魇之中,难以醒来。
令歌见状愈发不安,他伸出手去拉甯霞的衣袖,试探着唤道:“师姐?”
突然,甯霞将令歌的手甩开,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王夫人见状立即说道:“甯霞,不可御前失仪。”
皇帝亦是忧心忡忡,他说道:“快去请太医,许是何处不舒服。”
却不想话音刚落,甯霞便捂着肚子突然跪在地上,额头的汗滴正不断渗出,神色惊恐万分。令歌急忙去搀扶她,却听见她对着皇帝喊道:“陛下,还请您救救臣妇!救救我腹中的孩子!”
众人闻言神色骤变,纷纷起身看向甯霞,只听她又道:“陛下,只有您才能救意明的孩子。”
“怎么回事?”皇帝疑惑不解,甚是惊讶,“何出此言?”
“是皇后!皇后要谋害我和意明的孩子!”此时的甯霞已泪流满面,她抚着腹部,哽咽万分,“只有陛下才能救我们母子!还望陛下垂怜!”
王夫人吓得脸色大变,她斥责道:“甯霞!不得信口雌黄污蔑皇后!”
皇帝眉目紧皱,厉声道:“宫人全部退下!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一个字,朕绝不轻饶!”
立在殿内的侍从闻言立即纷纷退下,令歌从未见过皇帝如此动怒,一向仁爱的皇帝甚至以一句话便左右他人的生死。
然而此时此刻,令歌已无心于宫人们的生死,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不敢相信眼前之景,只得蹲下身,护在甯霞的身旁。
究竟怎么一回事?莫非皇后对甯霞做了何事?可是自己一直护在甯霞的身边,皇后根本无从下手。
皇帝走上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甯霞,冷冷地质问道:“你说皇后谋害你和腹中的孩子,可有证据?”
甯霞伸出手拽下那件诰命夫人的服饰,哽咽着对皇帝说道:“回陛下,这件衣服便是证据!陛下有所不知,昔日惠贤皇后也是因此丧命!陛下明查!”
太子和太子妃闻言脸色骤变,纷纷紧盯着皇后以及皇帝的反应。
此时,令歌注意到甯霞的身下已经有水液流出,自己的手上也沾染血迹,他吓得大惊失色,道:“师姐你流血了……”
令楷见状,对屋外喊道:“传太医!快!”
“诺!”屋外的黄飞闻言立即应道,随即吩咐腿脚利索的太监和侍卫去请太医。
甯霞的身下传来撕裂的疼痛,喉咙中发出难以抑制的呻吟之声,皇帝见状,只得说道:“先带甯霞去偏殿分娩,有事之后再说!”
却不想甯霞强撑着又道:“陛下且听臣妇说完,只怕臣妇难以有机会再向陛下和太子殿下说清当年的真相!”
众人愣在原地,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只听甯霞继续说道:“陛下,臣妾的母亲是昔日尚宫局司制房的绣娘马氏,曾为淑妃和惠贤皇后缝制衣裳,也许陛下还有印象。”
“当年,皇后以我父亲和宁州遇仙的性命要挟,让我母亲为她做事,替她除去惠贤皇后和腹中的怡安公主。”
甯霞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让自己感到钻心的疼痛,皇帝闻言更是如此,他辩解道:“惠贤皇后之所以难产逝世,是淑妃当初下的麝香并未根除导致,又怎会与你母亲有关?”
“其实不然,那只是表象,”甯霞摇头否定,“在淑妃被打入冷宫,众人放松警惕之后,皇后命我母亲以一种丝线来缝制衣裳,这样的丝线经过特制,混入麝香,做成的衣裳若是常常贴身,用不了多久便会造成孕妇滑胎,或者早产,让母子双亡!”
甯霞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温柔姿态,“陛下!当年臣妇的母亲便是以此法缝制怡安公主和太子殿下的衣裳,惠贤皇后日日把玩那些衣裳不说,还常与太子殿下亲近,久而久之便造成母女双亡。”
太子妃看向身边的太子,她发现太子的双眼中流露出震惊和恐惧,刹那间,太子妃只觉心中有绞痛感掠过。追查多年,却不想是这样的真相。
见皇帝默然不语,甯霞又道:“方才这衣饰一端上来,我便发现此衣有问题,定然是皇后娘娘欲故技重施,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