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杨思婉都觉得有些恍惚,今日她这位义兄为她殴打了一位近期政坛中炙手可热的皇子,往小了说是藐视皇族,往大了说是谋逆之罪,若是被别人知晓,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刚才她为了尽力补救杨兆麟犯下的罪,特意给这位三皇子留下了侯府独有的伤药,希望这位皇子能看在她留下伤药的面子上,不要和这个愣头愣脑的杨兆麟计较,放侯府一条生路。
杨兆麟本来就是被人追捧的武学奇才,同龄人中难有敌手,他也一直为自己高强的武艺而骄傲不已,但是今日他和这个轻佻男子对战了数个回合,却始终找不到破解男子武功招式的办法,这才让他清醒的意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回到侯府后,杨思婉难得主动去了杨兆麟住的院子,当她进门时,杨兆麟正在给身上的伤口擦药。见她进门,杨兆麟赶忙整理好里衣,穿戴整齐。
杨思婉也不偏心,将刚才扔给三皇子的伤药,也给了杨兆麟一瓶。倒也不是她心疼他,只是虽然杨兆麟行事莽撞,惹了大祸,但是毕竟也是救人心切,以为她正在受人欺辱,这才冲动行事,因此杨思婉也觉得不好再继续对他冷脸。
“今日你动手打了三皇子,难保他不会秋后算账,还望你做好准备。”
杨兆麟本来还觉得杨思婉对他的态度有些软化,为了她态度的转变而觉得欣喜,现下看来,估计是她以为他即将命不久矣,这才对他进行临终关怀。但是他一生磊落,救这位义妹于危难之中本就出自真心,于是他便不以为然的笑着说:“我打都打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听天由命吧。”
杨思婉见他表情坦荡,不似作假,本该觉得轻松些,不知为何,心情却越发沉重:“终究是因为我,才将你卷进了这件事,我会和祖父阐明原因,求祖父尽力为你求情,还望你也不要轻易放弃。”
杨兆麟一直觉得杨思婉十分讨厌他,毕竟杨思婉作为侯府嫡女,本家唯一的孩子,自小便得到了所有的宠爱,现在他突然冒出来分走了她本应得到的关注,她那难免觉得心里不痛快,毕竟换做是他,他也会觉得不太适应甚至心有怨恨。因此,他从来不怪她对他冷淡,也不怪她视他于无物。现下杨思婉主动表示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反倒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本来他们两人一直悬着心等三皇子发难,一连几日却始终不见任何动静,两人就渐渐放下心来。
直到杨季珇从元善寺回来,又进宫面见圣上,叩谢圣上隆恩后,他们才久违的在侯府吃上了团圆饭。餐桌上异常的安静,原本喜欢和杨季珇分享趣闻的杨思婉也没了声响,反倒让杨季珇觉得有些不习惯。
杨季珇是个粗人,也不擅长去猜女孩子的心事,但是为了逗孙女开怀一笑,不惜给杨思婉讲宫中趣闻:“今日我去面圣时,那位三皇子也在,我看他的脸上还挂了彩,不知是哪里惹到了陛下,被陛下教训了;还是半夜喝酒后,走路不稳摔伤了脸。据说这些朝臣,都在猜他到底怎么受的伤。婉婉,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高一些?”
杨思婉本来不高的情绪更是低落,她举着筷子,眼神闪烁,不知该怎么告诉祖父三皇子的伤,与她和这位义兄脱不了干系。不知道若是祖父知道了这件事,还有没有办法继续将这件事当作一件趣闻。
但是杨思婉和杨兆麟早就协商过,若是三皇子不主动说出来,他们就会一直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因此杨思婉只好装作全然不知却兴致勃勃的模样:“是吗?那这位皇子可真是不小心,这般模样示于人前,确实是有些不成体统。”
见孙女情情绪高涨,杨季珇便破天荒的讲了很多朝堂中的趣事,用来逗杨思婉开心。杨思婉也渐渐将宋仁和的事情忘到了脑后,不再为此忧心了。
杨季珇的生辰难得大办,毕竟他经常不在历城,因此也就没在历城办寿宴,现下好不容易留在了历城,也算是给大家一个机会,趁机和旧友们一起见见面。
杨思婉虽然不需要操持府中庶务,但是今日一众女眷却要有她接待、操持,因此她早早起了床,穿上了前几日新做的衣裙,整理好自己的发饰,力求不在众人面前失礼。
毕竟女眷的身份是由家中父兄的地位决定的,因此杨思婉并没有受到任何为难,反倒受到了各位大人府中女眷的连连称赞。毕竟现下蓟州侯刚刚得胜而归,正是受圣上重视的时候,此时定是没人会傻到前来触杨思婉的霉头。
但是凡是都有个意外,在今天,孙静怡就是这个最大的意外。这位孙静怡也大有来头,她的父亲是言官之首孙山,母亲恭亲王的庶妹,因此,孙静怡的出身高贵,也就越发习惯受人追捧。
本来今日是蓟州侯府的好日子,她作为宾客前来祝寿,自然是要尊重主人家,不要抢了风头。但是这位孙小姐可不管这些,穿了一身明艳的红色襦裙,头上的珠翠在阳光下都要晃瞎人眼了。因此,这位孙小姐一进门,大家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被她亮闪闪的头饰吸引过去,沉寂了片刻,大家忍不住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试图分析下这位孙小姐为什么会来蓟州侯府砸场子。
毕竟以往这位孙小姐总是自诩香门第,最是注重礼义廉耻,也一直标榜自己是黎朝最守礼的闺阁女子。平日里出现在各处也总是手不释卷,妆容清丽、着装淡雅,恨不得把自己打造成饱读诗的才女形象。
今日这一改往日风格的形象,定是有猫腻的,大家也都是看破不说破。毕竟前些天她们听家中小厮回来复述说先生的说内容时,就讲过圣上有意将孙小姐和杨小姐中的以为许配给三皇子的传闻。现在这位孙小姐这么沉不住气,在这么热闹的场面下和杨思婉撕破脸皮,全然不顾及闺阁女子的体面,看来传说所言非虚。
因此这群女眷便纷纷站在不远处隔岸观火,准备看两虎相争。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杨思婉看见孙静怡如此砸场子,却并没有似以往那般一点就着,和孙静怡针锋相对,反倒是穿过人群,笑眯眯的握着孙静怡的手,亲亲热热地拉着她进了正厅:“静怡,你可算是来了,我刚才见你总不来,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还以为你今日不肯赏光呢。”
孙静怡自小就和杨思婉不对付,毕竟她们家族一个尚一个尚武,对她们俩地教育方式各不相同。孙静怡自小被教育要温柔、娴静、读知礼;而杨思婉则截然不同,她是标准的将门之女,自小便被教育要有自保能力、要多学习武艺,不可失了将门风采。因此杨思婉总觉得孙静怡处处小心,每时每刻维持着自己的完美形象实在是有违天理;而孙静怡则认为杨思婉做事大大咧咧、完全没有闺阁女子的贤良淑德、温柔恭顺。
这样的两个人此时挂着虚伪的笑容,并亲切的牵着手说话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惊悚,甚至让那些知道他们关系内幕的人觉得汗颜。
“妹妹说这话着实伤了姐姐的心,这么大的喜事,姐姐怎么会不来呢?我今日不仅亲自前来,还带来几分薄礼,希望妹妹笑纳。”
婢女们将孙静怡准备的礼物一一呈给杨思婉看,杨思婉什么好东西没见识过,但是出于涵养,还是夸赞了一番这些她私中随处可见的东西,哄得孙静怡逐渐露出了自满的表情,似乎虚荣心终于得到了满足。
本来今日仅仅是蓟州侯的寿宴,他的父兄已经在侯府门口呈上了礼物,于情于理都轮不上孙静怡给杨思婉送礼。因此,此时她大费周章的在这里送一些乱七八糟的礼物,这种行为实在是不妥当。
因为知晓她和孙静怡此时就是三皇子正妻的备选,孙静怡难免会对她不满,因此杨思婉便纵容了她今日在侯府中各种僭越之举,还贴心的给她继续发挥的空间:“再过几日姐姐是不是就要办及笄礼了?到时候可一定要请妹妹前去观礼。”
说起及笄礼的事,孙静怡就觉得越发得意,她的舅舅恭亲王答应她,王妃亲自来主持仪式,不仅如此,舅妈还会带一些高官的妻氏前来观礼,用以求一个好兆头,顺便为她长长脸。
一想到杨思婉没有双亲,又没有她这般深厚的背景,待到她及笄礼之时,定是没有女眷尽心操持,也没法像她那般请来这么多女眷观礼,顿时觉得高她一等。
毕竟女子看得就是出身、人脉、以及未来的夫君地位高低。她自诩方方面面,皆高杨思婉一头,没道理三皇子不会选她做正妃。到时候若是三皇子顺利登基,她便是黎朝尊贵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