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
“哎,等一下,你急什么,嫂子有话问你。”
六月天热,方柔特意起早趁日头还没出来到小溪边洗衣裳,路过隔壁家门口突然听见问话,便随口应了一句,没打算停留。
谁曾想步子还没迈开,手臂就被人拉住了,只能停下来,听听对方说什么。
“你这几个月相了近十个后生,不相看直接登门提亲也有几个,就没一个看上眼的?可别太挑,差不多差不多就得了,莫把自己挑成了老姑娘,十六岁也不小了,该嫁了。”
邻居阿嫂是个好热闹的妇人,娘家姓陈,村里人都叫她大柱家的,方柔则喜欢唤她陈嫂子,她每天一干完活,就开始在村子各个角落游走,与人闲聊各种八卦事。
有时聊到兴头上忘记了时辰,大柱哥干一天活回家没饭吃还会生气的对她动手,打得嗷嗷叫也不长记性,下次还会这样,久而久之,连住在隔壁的方家人都懒得管了。
“嫁人是一辈子的事,现在不挑,难不成要等到以后过不舒坦再后悔?”
方柔顿觉无语,有点不想理会搭话的陈嫂子,但是不应话又太失礼。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是怕你挑剔过头成老姑娘,咱们女人不容易,身边没个男人可不行,我那是好心提醒你,别不识好人心。”
陈嫂子心中有一套自己的理论,还乐衷于宣传,希望得到大家伙的认同,只要有一句反对言论,她就能拉着你念叨一整天,非得将人说服了才罢休。
“嫁不嫁是我的自由,总不能因为提亲的是个男的就嫁吧?女人怎么了,没男人就不能活了?”
方柔烦躁地揉揉耳朵,没好气道:“算了,跟嫂子你说不通,你爱咋想就咋想,世间男儿千千万,我想咋挑就咋挑,别人管不着。”
说着,她小心避开想要抓她手臂的手,抱着洗衣盆,头也不回匆匆离开,不再理会身后的叫唤。
眼看人走远,陈嫂子心中不快,往地上呸了一口,不甘心地回家做饭去了。
村里的妇人们吃过早饭还要跟着自家男人下地干活,那时候正是方柔洗完衣裳回家的时辰,一路上遇到不少人,懂点事的,通常客客气气打声招呼就完了,若遇上陈嫂子那等不识趣的,少不了周旋一番。
“方丫头,洗衣裳呢?”
“对啊,婶子。”
“方丫头,相中哪个了?”
“阿柔啊,差不多差不多得了……”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次数多了,方柔疲于应付,心里多少生出些许厌烦来。
不理人,会被编排没家教,甚至直接到长辈面前告状,理了,往后过得不如意,受罪的还是自己,旁人张嘴就说,却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说起来,她还挺怀念前两年尽情发疯的日子,名声虽然不太好,但发疯过后身心舒畅,简直不要太爽。
可惜现在年纪大了,正是议亲的关键时刻,爹娘和祖母都要求她收敛些,不可胡来,一切等婚事尘埃落定再说。
“希望我未来的夫君别不识好歹,听话点最好,不然还真糟心。”
方柔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嫁不嫁人她自己倒是不太在意,只是外人也好,身边的至亲也罢,几乎都统一了意见,他们时不时就会拿那些古板的大道理来试图教导她。
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什么不成亲不生孩子的女子这一生都是不完整的,什么万家灯火,不成亲就没有一盏是自己的……
各种各样的理由,方柔都听腻了。
她才十六岁啊!这不是积极相看吗?又不是死鸭子嘴硬非说不嫁人,相看的对象不合适也怪不得她吧?
方柔一路上都被问烦了,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通,终于到了家门口。
可是,没等她松一口气,抬眼便见院中站着好几个人,眼熟的眼生的都有,当看到与祖母侃侃而谈的眼生妇人时,方柔便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她没有急着进门,而是悄悄躲一旁观察里面的动静。
她的视线一扫而过,一会儿看看满脸兴奋的媒婆,一会儿又看看祖母多变的脸色,瞧得津津有味,直到她目光一转,瞬间就被站在角落的健硕男子所吸引,悄悄打量起这个陌生人来。
男子身量是村里少见的高大,目测八尺有余,面容俊朗严肃,光站在那里就给人满满的压迫感。
他好似对相看没什么兴趣,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频频朝外头看,只有媒人提到他的时候才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露出几分憨态。
方柔躲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儿,见伯娘端上茶水,又见祖母与媒婆有说有笑很满意的模样不由心生警惕,越发努力竖起耳朵偷听里面的对话。
“大山现在做什么营生?”
方老太打量的目光在莫大山身上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面露慈爱地继续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家里养了二十头猪,等下月打算多增十头小的,平日得闲,我还会上山打猎到城里换点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