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之境,铸剑城。太岁牛恒金满身煞气地走在大街上。他最先绣刀康居仁的信号,赶到之时,绣刀却已成为一具尸体。他顿时目眦尽裂,便要追杀仇人。却被匆匆赶来的司命孤鸿影拦住。孤鸿影一面发讯号给早先就来太行之境潜伏的孤狼赵岱汉,一面命骷髅时诩英四下打探,终于打探出杨锡保和孙启进了铸剑城。太岁一听此讯,不顾司命的拦阻,孤身踏入铸剑城。
铸剑城以盛产宝剑而出名,素有“小赤雪城”之称。牛恒金甫一入城便受到众人注目,不少人欲上前盘问。牛恒金此时怒气满胸,那有心情理会。见有人拦路,便大斧开道,一路之上竟无一合之敌。
小赤雪城毕竟不是赤雪城,没有水火、金甲般坐镇一方的人物,自然不会有人管这闲事。死的人自认倒霉,活的人自然也自动远离了这个煞星。牛恒金就这么走到城中心,大斧猛然劈在地上,碎石飞溅。他大喝道:“杨锡保!既在城中,就别做缩头乌龟!”声震全城。
人群中一名少女见状柳眉一竖,就要上前。却被旁边的男子一把拉住:“我来!”说着男子戴上面具,从人群中走出:“想见我三哥,先问过我!”正是痛苦龙。他们渡河本来比太岁一行慢了一天,但孤鸿影他们四处打探,耽误了行程。虽然太岁此次急急而来,但反而比痛苦龙一行晚来一天。
太岁牛恒金显然认出了老相识,哼了一声:“老子对你没兴趣!”痛苦龙道:“看了这个,你就有兴趣了。”说着手掌一摊,亮出块铭牌。露着的那一面上雕着一只紧握的拳头。牛恒金一见失声道:“铁拳?!”痛苦龙道:“他死在积石山。”牛恒金冷笑道:“好!先拿你来祭斧!”举斧欲砍。
“等一下!”一个声音从长街那头传来。人群分开一条路,两个人缓步而来。开口的是左边的壮汉,他走到痛苦龙跟前,道:“老五,别抢!”痛苦龙一怔:“三哥?你真在这里呀!”
杨锡保冲他点头一笑,转头看向牛恒金时,已是满脸杀气。他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柄镰刀和一枝钉耙——都沾着血迹。杨锡保将它们一一放在地上。痛苦龙看得清楚,正是羊头杨岳铭的羊骨金镰——收割与猪头朱仁恭的九齿金耙——血食,双目顿时起熊熊火焰。
“整理遗物么?”牛恒金大斧高高举起,“整理好了就受死!”杨锡保擎出虎头金锏——威风,缓缓摇头:“等待祭品!”牛恒金双眸圆睁,怒吼一声,大斧带着风声,劈向杨锡保。杨锡保不闪不躲,金锏上扬,硬接一斧。“乒!”,锏、斧相接。杨锡保动也不动,牛恒金却倒退数步,双臂发颤。人群发出一阵惊噫。
杨锡保道:“康居仁在我面前尚如蝼蚁,就凭你?”满是不屑之意。“找死!”牛恒金喝道,正要出招。杨锡保却抢先一步,金锏当头击下。牛恒金奋起全力,举斧格挡。不料杨锡保来势虽猛,却只在斧柄之上轻轻一点,借势跃在半空。
牛恒金用力过猛,不由自主地朝前扑去。杨锡保已落在他背后,反手一锏,正中后心。牛恒金踉跄几步,大斧支地才没有倒下,嘴角鲜血溢出。杨锡保不待他反应,上前一步,又一锏砸在后心。牛恒金口吐鲜血,摇晃几下,倒地身亡。
“好身手!”人群中有人赞道。杨锡保正将收割、血食收起,听见有人称赞。循声望去,见是羽杉等人,不由一笑:“久违了。”又顺手取下牛恒金身上的太岁铭牌。羽杉诸人上前一步,正要开口。人群忽然一阵喧哗,然后迅速分开两边,让出条大路来。羽杉四下看去,却是一个精壮和尚自长街之北向南而来。那和尚裸着上身,甚是健壮。一身古铜色皮肤好似庙里铜铸的罗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背着的大包裹,装满了各式兵刃。有的锋刃犹新,有的血污斑斑。
“是破风和尚!”“是了,今天初六。正是宝珠寺收剑铸佛的日子!”琴儿听得糊涂,拉了拉身边的大汉:“敢问这位大哥,这‘收剑铸佛’是什么意思?”那大汉见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问自己,自是知无不言:“姑娘刚来的吧!这宝珠寺的破空、破风二位大师可谓是菩萨心肠,常说兵刃杀戮过多,怨气沸腾,久必生祸。故尔每月初六下山收取杀过生的兵器铸成铜佛,以佛法超度亡魂。这么些年,铸成的铜佛只怕已经过百,不知度了多少亡魂。真是功德无量啊!”
二人说话间那破风和尚已走至街心,见一人倒地惨死,似是不忍,口喧佛号:“阿弥陀佛!”念了几句往生咒。又道:“噫!这斧不知杀戮几何,罪过罪过。待贫僧度你一度!”说着也不见他有何动作,那大斧竟自己飞起,落入他背着的布囊中。
破风收了大斧,口喧佛号,正要前行。鬼面上前拦住他:“敢问大师,兵刃杀戮过多需要度化。若是人杀戮过多,又当如何?”破空道:“阿弥陀佛!自然是佛前超度了!”鬼面道:“哦?不问情由么?”破空道:“杀生即罪,何言情由!”说着绕过鬼面,口中念佛,向南而去。同时不忘将枉死在牛恒金斧下之人的兵刃收去。鬼面望着他走远,开口道:“找到了!”羽杉、琴儿眼中杀气上涌。旁边的皓月亦咆哮了一声。
宝珠寺位于铸剑城东的山坡之上。那山一峰独峙,如柱子一般。虽不甚高,但四面都是绝壁,往来甚是不易。那宝珠寺就更没有什么香火了。
破风踏着破损的石阶,一步步走进山门。荒芜的院子中间放着一座熔炉,烈火熊熊烧着。一个赤着上身的和尚正把站着血污的兵刃投入炉火之中,肌肉虬结的上身没有一点汗珠。破风走过去,将背囊放在地上:“师兄,这斧子不错!”说着将太岁的大斧递了过去。
师兄亦即破空和尚接过斧子,端详一会儿,道:“好个凶煞利器!”一边将大斧送入熔炉一边道:“这铸剑城果然不一般,这两年铸的‘厉佛’比七杀楼、磐河两次大战后的都多!”破风把背囊中的兵刃抛到熔炉边上的兵刃小山上,道:“若说兵煞,没有哪儿能多得过赤雪城。”“赤雪?”破空愣了下,摇摇头,“不成。你没听说吗,萧老二都折在里面了。”破风道:“那如此慢法,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铸出四面饮血金刚?可不能让萧翼铎抢了先。那样咱们兄弟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破空停下动作,道:“若能寻得幽都化血池一般的煞气地脉,自是容易。但一来煞脉难寻,二来动静太大,会引来无数人的觊觎。更何况萧翼铎未必就比我们快了。”他将一柄锯齿剑投入炉中,又道:“磐河大战后,萧翼铎从洛十地口中得知了四圣遗的蛛丝马迹,就急不可耐地去了云千山。他也不想想,四圣遗存于世间万年。大荒无数能人异士都无法参透,就凭他一个荒外野人,能悟到什么!”语气甚是不屑。破风点头道:“说起来还是岳长空聪明,得了部《自然道法?月部》残本就开溜了。也不知如今在哪儿逍遥快活!”
“他死了!”声音从山门传来。破空、破风同时回头,却是三名年轻人,二男一女。破空看了他们一会儿,低笑道:“就凭你们,还奈何不了岳长空。”三名年轻人并不回答,一齐走到院子里。中间白衣带剑的少年忽然开口:“‘厉佛’铸成几尊了?”“你说什么?”此言一出,不仅破空师兄弟,少年的两名同伴也十分惊讶。
少年不以为意,侃侃而谈:“凡兵刃杀生,必有煞气。杀生愈多,煞气愈重。是为‘兵煞’。以兵煞四十九置于火中熔铸成佛,是为‘厉佛’。以厉佛四十九置于火中熔炼,淬以人血,即为‘四面饮血金刚’。至凶至煞之物!行此法者必伤天和,损寿元。换句话说,大和尚,你们活不了多久了!”一番话说完,破风惊疑不定,破空脸色灰败,戴面具的少年十分震惊,只有那少女低低嘟囔了一句:“奇怪。哥哥怎么懂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