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回来的那几天夜里,村里的酒馆生意格外兴隆,似乎是全村的人都跑来谈论这位“大难不死的幸运儿”。他们抽着烟、喝下一瓶瓶烈酒,紧张又刺激地交谈着保罗到底是怎么从那个地狱爬回来的。
不管怎么说,有个男孩终于回到了家乡,尽管他脸毁了,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又丢了只眼睛,但还是给了那些家里有人参军的村民安慰。有人猜测或许是贾斯汀夫人的诚心终于打动上天;也有人觉得可能是保罗这个小伙子刚去战场就生病了,碰巧没遇到最惨烈的那几场战争;一个站在吧台边的女人嫉妒地说:“说不准他就是去当了逃兵呢!”
布朗先生安静地坐在酒吧的角落,自从大儿子死在了战场,妻子因为悲痛得了重病,这个男人就越来越寡言少语了。他听着别人讨论贾斯汀一家的事情,只觉得内心的空洞被放的更大了。
“不管怎么说,人回来了就是好事。”布朗先生开口说道。
酒吧里的人陷入了沉默,村民默默地交换着目光。
“我一直觉得他还挺聪明的,人也和善。”一个村民嘟囔着说,“我记得好几年前,是他帮我家修的围栏。”
“要我说呀,他比他弟弟好了不少。邓布利多家的那个小姑娘就很喜欢他,经常抱着到他教的地方找他。”酒吧老板说。
角落里一个女人情绪激动地说:“你说的对,但是邓布利多家几乎都是怪胎,除了隔壁的巴沙特前几年就没人和他们认识。那个放羊的,我就不愿意得罪他,对吧奈特?”
“脾气糟糕透了。”奈特点了点头,“不过他们家前几年收养的这个小姑娘,的确手脚又勤快性格也好,就是看起来像个,呃……”
“Chinaan.”女人快速地接过话头,“我前几年去美国旅游过,那里的人就用这个词称呼那些亚洲来的移民。要我说那个古怪的姑娘就是装的,一窝子出不了什么好货,瞧瞧那家人的样子。”
(这个词早期是美国华人移民在正式信里使用的自称,后来被用来指代人口普查时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华人。随着对华人的歧视和排挤愈演愈烈,Chinaan的意味也越来越消极。渐渐地,Chinaan还被用来蔑称其他亚裔移民。)
但是这话很明显引起一些明显受过相应教育,或者和阿比盖尔关系还不错人的心中略微的不满,但大家都没说出来,只是继续默默地喝酒。
“真要我说,反正东方人都会那些奇怪的东西——保不准是贾斯汀家的那个小伙子把灵魂卖给了她,然后才从战场上回来。之前我在美国就遇到个人这么说的,总有些不怀好意的家伙在盯着我们……”
这时候,一直安静喝着蜂蜜酒的费莱明奶奶用自己的拐杖狠狠敲了敲酒吧的地面:“你要是不想今晚被骂,就乖乖闭上你的嘴巴,乔金斯!”她两只手按在自己的拐杖上,两只眼睛极具压迫力地看向那个喋喋不休的女人,“别把你从美国学来的废话拿到这里,真要你说美国,1860年我还亲眼看着林肯怎么当选总统的!”
乔金斯没再说话,早年跟随丈夫在美国打拼,并经历了南北战争的费莱明奶奶自从1900年回到故乡,她一直受到戈德里克山谷村民的尊敬。
“我在美国就从来没遇到你说的那种人!倒是我现在看到了一个不自主的蠢蛋!是你的脑袋出毛病了还是觉得对方是个圣人?我倒想问问乔金斯那两口子是怎么教出你这个傻丫头的!”
说着费莱明奶奶拄着拐杖站起来了,边骂边走出了酒吧:“好了,戈德里克山谷出了一个勇敢的小伙子,你们还任由一个傻子泼脏水?要我说,敢上战场的能回来的就不是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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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比盖尔按照安德鲁斯医生的话,每隔几天跟着对方出门到处医治病人,中途就去拜访费莱明奶奶家。偶尔是一束路边采来的鲜花,偶尔是阿比盖尔去山谷远处的森林采来的野果子,偶尔是在家里烤好的小蛋糕。
费莱明奶奶嫌弃地接过阿比盖尔的礼物,挑剔地说饼干里的糖放少了,采来的野果子看起来不新鲜,路边的野花随便乱采。
老妇人越说越生气,然后开始亲自给阿比盖尔示范“什么叫真正好吃的甜点”。有时候晚上她会留着阿比盖尔在她家过夜,然后给她看自己家族留下来的那些照片。
“这些是我爸爸当年带着我去广州拍的照片,就是清那边的,你知道清国吗?”
阿比盖尔摇了摇头:“我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就被扔在伦敦的孤儿院了。”
费莱明奶奶的目光犀利起来,她当年听说过一些不好的传闻,有些东方女人会被宠爱她们的男人带回国内。当然,大部分是作为情妇或者说是拐卖来的年轻姑娘。
她隐隐约约猜到女孩的出生似乎并不代表着幸福,但费莱明奶奶觉得阿比盖尔迟早有一天会回去看看:“等你长大了或许可以去那里旅行,那里长着不少和你相像的人。就是没你皮肤白皙,也没你的蓝色眼睛。”
阿比盖尔没说话,她觉得假如自己是被父母当成个垃圾被随意抛弃的,那么她也没必要去寻回亲生父母。但倘若是有隐情和苦衷,那么她也不能就无视邓布利多家对自己多年的呵护。更何况,阿比盖尔认为自己主动寻找父母,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这都是对阿不思和阿不福思的一种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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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最后一天,安德鲁斯医生敲了敲邓布利多家的大门。那是个有着薄雾的清晨,薄薄的雾气在树林的空隙里慢慢地穿行,初升的太阳把大树的枝头照得金黄金黄。
安德鲁斯医生面色沉重地带给阿比盖尔一个消息:“费莱明奶奶昨晚去世了。”
费莱明一家在戈德里克山谷没有别的亲戚,费莱明奶奶也在自己的遗嘱说把自己的整栋屋子留给村子当公共建筑。至于那些钱,图,还有她年轻时到处收集来的物件,费莱明奶奶将其中很大一部分留给了村里的学校和教堂。
令人意外的,费莱明太太还留了一笔钱给贾斯汀一家和安德鲁斯医生。
“她猜出最后那段时间是您让我去陪她的,或许她觉得您是个不慕名利的好医生。”阿比盖尔对安德鲁斯医生说。
“是啊,可惜我不是个好人,这钱我现在就要花了。”安德鲁斯医生笑眯眯地说,“村长,来吧,把这笔钱也给村里吧,给费莱明奶奶家的墓碑弄得好看些。”
阿比盖尔则是拿到了费莱明奶奶家好几本年代久远的藏,还有一块金色怀表。乔金斯看着眼里差点冒出火,忍不住悄声对她家的男人说:“怪不得这个小丫头会对那老婆子这么好,就是为了这块表!”
葬礼回来后,阿比盖尔沉重地回到邓布利多老宅,贾斯汀两兄弟主动提出帮她把搬回了家。但是看到空荡荡的屋子,保罗还是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一个人在家里,艾比?”
阿比盖尔有些莫名其妙:“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家里的啊。”
“那现在就不行了,今天你在葬礼上拿到了费莱明奶奶给你的金表,最迟今晚就要有小偷闯进你家的大门。”保罗担忧地看了看客厅,“你家有枪吗,还是什么别的护身的东西。今晚最好带着去隔壁巴沙特夫人家,或者去我家避避风头。”
“没关系。”阿比盖尔想了想说道,“今天傍晚我叔叔就要来接我了,他这个月一直在忙工作的事情,所以没来接我。”
保罗想起阿比盖尔那个性格古怪、身材高大的叔叔,心里算是放心了些:“那就好。”说着他又想了想,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把军用匕首,“送给你了,带着吧,用来防身还算有用。”
“这不公平!”贾斯汀盯着那把漂亮的匕首说,“你都没送给我一把!”
“艾比需要个匕首防身,你需要吗?”保罗看了自己弟弟一眼,随后开始手把手教起阿比盖尔怎么用它,“要是有人接近你,你直接趁着对方不注意扎他大腿,懂了吗?”
阿比盖尔点点头。贾斯汀觉得自己哥哥这么早教小姑娘怎么一刀制敌简直荒谬,但想到女孩一个人在家,他又把反对的意见吞回肚子里:“你今晚走前,记得给我们家留个便条之类的,不然我这个大哥也不会放心。”
当天下午阿不福思就从壁炉里面出现了,看到阿比盖尔手里的匕首挑了挑眉:“怎么了,我们家的小骑士要上阵杀敌了?”
“没,是保罗送给我的,他说他就是靠这把匕首在战场上活下来的。”
阿不福思仔细看了看那把银色的匕首:“那就收起来吧,杀过人的匕首对那些黑魔法,偶尔会有些威慑力。”
他们花了一个下午去搬运阿比盖尔房间里的,之前客厅的一些家具已经搬走了不少,阿不福思施法让他们飘着飞进壁炉。隔壁的理查德先生也来帮忙了,安娜夫人在家照看着海伦。巴沙特夫人有些难过:“你哥哥离开了,现在艾比也要离开戈德里克山谷了。”
中途阿比盖尔和阿不福思谈起了费莱明奶奶去世的消息,还有她留给自己的和怀表。阿不福思和村里的大部分人表情一样,甚至还有些冷漠,因为他从来不怎么关心周围的麻瓜邻居。
“她愿意给你留下些东西,说明这个老婆婆还算是个好人——就是有些不清楚一块金表对个普通的独居女孩的含金量了——当然,现在对我来说,不如直接送你一块金砖。”
走之前阿比盖尔特地走去贾斯汀门口同他们告别,贾斯汀夫人给她口袋塞满了蛋糕。 至于邻居艾博一家,海伦小宝宝现在已经初步具有了任何吵闹小婴儿都有的要素,但是没他们调皮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