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哥儿,快点,墨迹啥呢你们!”蔡春花站在门口喊了一声,“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开始化妆面呢,快点啊!”
“他舅母,这面都还没绞完呢。”
“行了,行了,快点吧,鹿家村那边已经来人了,说已经在路上了。”
蔡春花有点不耐烦,一个无父无母的哥儿,养了他八年了,才换了十两银子,呸,简直是亏大发了,在加上准备了两床喜被还有婚服乱七八糟啥的,二两银子又出去了,那可是二两银子啊,心疼死她了。
有些昏暗的小屋里,一个瘦弱的哥儿被几个婶子围在中间忙碌,他原本是不住这屋的,他一直都是睡柴房,但今天是他出嫁的日子,蔡春花怕人家背后嚼她舌根,这才让他在他小表妹月娘的屋里出嫁。
绞面的婆子手有些重,把林渔的脸绞的一片一片红了起来,林渔连吭都没有吭一声,这点疼痛和舅母动辄打骂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
本该大喜的日子,出嫁的林渔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就连院子里都没有几个人,整个院子里就只有他身上的不合身的半新喜服是红色的,丝毫看不出来赵家今天要出嫁一个哥儿。
就连他这身喜服都是蔡春花买村里一个哥儿穿过的,听说才花了十五。
蔡春花怕花钱,只请了隔壁的几位婶子帮忙,现在才开春,天气还有冷,几个婶子还穿着一层薄薄的小夹袄,但林渔的喜服确是只有一层布的春衣,他被冻得有些麻木。
林渔被几人围在中间化妆面、梳头,跟个提线木偶似的任由摆弄。
他的脸上只上了一层薄薄的脂粉,让蜡黄的脸色看起来白了几分,又在有些干裂的嘴上涂了一层口脂,这才看起来好了不少。
今天过来梳头的邻家李婶子哎呦了一声,“渔哥儿长得和你娘真像啊,当年你娘可是这十里八村的大美人呢。”
林渔虽然在赵家生活了七八年了,但总是低着个头,胆子又小不爱说话,今日出嫁头发都挽了起来,众人这才看清林渔的长相,眼睛又大又圆,虽然面容消瘦,但依旧能看出是个少见的美人。
人群中不知道谁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林渔要嫁的是鹿家村的一个穷猎户,听说年近二十了都没有娶妻,八字硬,孤星命,穷到家里就只有一间破茅草屋。
这个蔡春花也是个心狠的,刚才给渔哥儿换喜服的时候,她们可都看见了,那渔哥儿的手臂上还有一条条没有消去的伤痕呢,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不就是贪图那猎户十两的彩礼钱吗,哥儿不好生养,十两银子确实不少,那些女娘的彩礼也就八两银子,这个穷猎户也是大手笔了。
邻家李婶子呸了一声,这个蔡春花平日就不招人待见,现在为了十两银子,给渔哥儿找了这么个人家,连个喜服都不舍得给做新的。
那赵家柱也是个窝囊的,那可是他亲外甥呀,竟然没说一句话。
听见李婶子提起他娘,林渔的脸上才出现一丝触动,他的眼眶发红,手下紧紧握着膝盖上的喜服,他默默在心里说了句,“爹娘,小渔今日要出嫁了。”
林渔的母亲以前是做绣娘的,嫁给了读人的他爹,两人日子过得琴瑟和鸣,不知惹来了多少人的羡慕,但后来他爹考秀才的时候意外失踪,他娘抑郁成疾,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年仅八岁的林渔在懵懵懂懂中被他舅舅赵家柱给接回了家,他的舅母嫌弃他是个吃白饭的,家里的脏活累活都叫他干,日子过得艰苦,也算是磕磕绊绊长大了。
林渔想起这桩婚事,不由得眼神暗淡了几分,不是觉得他嫁得不好,而是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事。
他的婚事之所以这么匆忙,是因为他舅母觉得他勾引了他读人的表哥,害得他无心读,这才匆匆忙忙给自己寻了门婚事。
林渔没得选,只能沉默地接受了这门婚事,就算是说对方八字硬,不孝他也认了,不是个良人的话,左不过是另一个赵家罢了。
房间里只有十二岁的赵月月拉着林渔掉眼泪,林渔苦笑了一声摸摸了小丫头的头发,“月娘,不哭了。”
林渔在赵家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个小他四岁的小表妹了,他那年来赵家的时候赵月月才四岁,看见自己过来了躲在门后偷偷看自己。
蔡春花重男轻女,从小就偏宠儿子赵大志,赵月月可以说是林渔从小带到大的,小姑娘每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两人一起去山上捡柴,摘野菜……
蔡春花催促过后就去厨房忙活了,按理说这哪家有女娘哥儿出嫁,都是要请亲戚本家吃饭的,但林渔那边没什么亲戚,总不能请赵家本家的人过来吧,那些个人少不了摆上几桌。
蔡春花心疼钱,就只请了三四个婆子婶子过来送林渔出嫁,就这中午还得摆上一桌呢,彩礼就给了那么多,真的是个赔钱货!
蔡春花把陈年的米给蒸上了,嘴上还在骂骂咧咧嫌弃人家吃了她家的饭,她不满地喊了两声,“赵家柱,赵家柱!过来烧火!”
坐在堂屋的赵家柱这才悠悠哉哉过来了,蔡春花把火发在了他身上,“怎么这么墨迹!”
赵家柱得了十两的彩礼,这会正高兴呢,也就懒得搭理自己的婆娘,只是说了句,“中午饭做的像样一点,别让人看笑话了。”
“放屁,银子呢,这些年家里一个两个吃闲饭,哪有余钱,你给啊,你给啊。”蔡春花朝着赵家柱伸手,赵家柱懒得理她,把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给推开了。
小屋里李婶子用林渔常用的木簪子把头发给挽了起来,躲在窗下偷看的赵大志咽了咽口水,没想到林渔出落的那么好看,早知道他就尝尝味道了,现在好了,便宜那个穷猎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