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让惜音好好筹备几天后的茶会。
一向粗枝大叶的叶昭不仅给惜音请了制茶师傅教她点茶和品茶,还把茶会地点选在了郊外一处竹林,据说斗茶的请帖也一早发了出去。
将军府里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信这是将军能干出的事。只因为叶昭亲口跟惜音交代过,惜音便毫不犹豫应承下来,马上从入门开始认真学起了茶艺。
刚巧叶昭的嫂嫂,大哥叶雄的遗孀黄氏也是个好茶之人。惜音这几日就借着学茶之事,天天去镇国公府找上嫂嫂聊会儿。一来二去,虽然惜音极少吐露心声,但嫂嫂也发现了叶昭的淡漠和惜音的心事。
“夫人,到时辰该给您换药了。”
惜音和嫂嫂对坐着品茶,几名侍女端着烫伤膏药来给惜音伤口上药。惜音本来在走神,注意到膏药好像换了新的,心底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阿昭。
“这药,是不是将军让你们换的”
“夫人,是管事亲自去药铺买的,据说比原先那个好得多。”
惜音黯然,为他烫伤的手,竟换不来他几句关切么。
叶昭的侄子小念北刚睡醒,从里屋出来,看见了漂亮的叔母,立马就睡眼朦胧的粘了上去。黄氏无奈的说了小念北几句,让他注意别碰到了惜音手上。
“叔母叔母,你的手还疼吗”
四岁的小念北的眼里星光熠熠。他小心地看着柳惜音的手,懵懂而关切。
惜音瞬间想起了小时候的阿昭。在她因为跳舞被父亲责罚之后,小叶昭心急如焚的来探望她,琉璃色的眸子里溢满了关切。就在那一天,他信誓旦旦许下了娶她的诺言,而她,渐渐情根深种,不能自已。
那时候的小阿昭,虽然油嘴滑舌,顽劣不灵,在她面前却总是表露着最纯真的笑容,最宠溺的关切,温暖得像是漠北春日里的阳光,渗入她柔软的心中,两人相对时的一呼一吸,都因这温暖的情愫而跃动。
而今,她觉得阿昭有些不一样了。也许是长大了,成熟了,或者是身上的责任更重了。但不该如此,连看她的眼神都多了许多复杂,像是蒙着一层薄薄雾气,近在咫尺,远在
天边。
“我听说,将军最近总是去禁军营”
“她是新官上任,对军营的事很挂心。”
嫂嫂看了看惜音的手,虽说没有多大伤势,但毕竟是新婚妻子,叶昭怎样都该放下军营的事情来宠着这样的惜音,而不是还未分隔两地就不闻不问。
“惜音,叶昭以前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被家里人宠着,娇纵顽劣了点。但现在是一家之主了,还是有很多任性的地方。你不要总由他去,得提醒他。”
不管春秋几载,黄氏的屋里,总是摆着叶雄的座椅,叶雄的兵器架,帽冠和墨宝。还有他没来得及合上的一卷兵,永远停在那一页。生活回复得静如止水,就好像叶雄只是忘了归家一样。
她与叶雄成婚短短两载便天人永隔,相处少到不够回忆,而相思漫长到没有尽头。
黄氏这些年来礼佛,品茶,刺绣,伺候叶老太公,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幼子叶思武和叶念北。惜音也只在自己大婚当日,看见她笑过一回。她有很多话想问嫂嫂,但只要是有关于叶雄的话,到了嘴边也给咽了下去。
“嫂嫂,今日叨扰得太久,我先告辞了。”
“惜音,你心里头想什么,就大方的跟叶昭说出来。不要等着以后,等待是没有尽头的。”
惜音点点头。
她只怪自己看不穿阿昭。
不几日,阿昭和她一同参与茶会。
马车颠簸着,柳惜音看着闭眼休息的叶昭,将自己的头轻轻靠上叶昭的肩。
叶昭今日穿着一身淡蓝的锦缎凉衫,发髻工工整整别在鹊尾冠中,别有一番俊逸神气。惜音的嘴角不禁慢慢上扬,将自己的双手轻悄叠上叶昭的手背。
叶昭偷偷眯眼瞧见惜音没盯着自己,才赶紧看着惜音的手,看好了多少。
她怎可能不在意呢那天她一气之下就赶走了那个连煮粥都教不好的厨子,还特意去宫里太医院讨来了京城最好的烫伤膏,叮嘱侍女一定要记得上药仔细再仔细。
像表妹这样从头美到脚的人儿,叶昭恨不得放家里藏着掖着,每当看多几眼都会觉得自己贪色。
可她不能,她要一辈子生活在谎言和战场上,连孩子都不能有,又能给惜音什么幸福呢
这次她大费周折
请来参加茶会的七八名京城贵胄,都是她强迫胡青“层层筛选”又花钱请户部小侍郎一一验过家世的好青年。等这事过后她也好跟惜音坦白身份,怎么说都对得起在舅舅面前发的誓了吧。
可到了竹林,真正看见一堆古色古香的茶桌摆设和那群绉绉的世家子弟,她还是觉得头疼。坐这喝茶她当初是怎么会答应胡青这么个磨死人的提议的她还以为这喝茶应该和她平时花楼喝酒差不多呢
胡青比她晚到点,看她发愁赶紧比了个坚持的手势,拍拍胸脯表示稳妥。
应邀前来的公子大都久仰叶昭“活阎王”的威名,但当亲眼看见叶昭的俊朗又觉得不可思议。再看见她身后的美丽女子,饶是脸上故作镇定,心里也掀起了一番惊叹。
郎才女貌,好一对天作之合
叶昭硬着头皮跟这些青年才俊打了一圈招呼,照着胡青备的开场词说了两句,就把台词忘了,指望茶童倒个茶化解下尴尬吧,几名茶童居然还在慢吞吞的磨着茶饼
“总之就是这样,今天各位都带了茶吧待会儿斗茶决出优胜者,我就让惜音为他演奏一曲,曲目由你。”